黛玉将自己的身份情况简略讲完,水溶问道:“巡盐御史林如海,是你父亲?”黛玉答道:“正是。”
水溶点点头,又默然沉思。
黛玉有些好奇,又因气氛有些怪异故而没话找话,问道:“你为何受伤?”黛玉一会儿“你”一会儿“王爷”的,连自己也觉得纠结,只因水溶给她的印象太过亲和,不像一般王爷总自称“本王”,令她时常会忘记叫“王爷”而直呼其为“你”,也不知他听了会不会有想法。
水溶看向黛玉,良久,似乎在斟酌是否要告知,黛玉便说道:“王爷若不想说,我也不再多问。”便起身要出去。水溶忙说道:“并没有不想说,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怕你知道太多反而对你不利。”
黛玉只说道:“我虽有些好奇,但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你若想告诉我,我便当作故事听罢;你若有苦衷不能告诉我,我便不打听。”又歪头问道:“王爷如何这般纠结?”
水溶不由苦笑:“如此看来,不告诉你,似乎是我的不是了。”
黛玉一笑:“我并没有说这话。”
此时门上帘子一动,紫鹃走了进来,黛玉便走到桌边坐下。紫鹃见水溶醒了,也很是高兴,忙向水溶行礼,水溶摆手说道:“不必这样多礼。你便是林姑娘的随身丫鬟么?”紫鹃仍是行了一礼,说“是”,又对黛玉说:“姑娘,王爷什么时候醒的?”
黛玉摆弄着桌上的茶杯,说道:“才刚醒。”又道:“紫鹃,你去熬些参汤来。”紫鹃答应着出去了。
因突然被打断,空气有些凝滞。
水溶对黛玉笑笑:“大恩不言谢。”
黛玉道:“我也是投桃报李。”
水溶轻笑,正欲起身,又牵连到身上的伤口,不禁疼痛出声。黛玉见状忙跑过来,仍扶他躺好,说道:“你身上伤口太深,不要乱动,想要什么我给你拿来便是。”水溶见她一脸关心,心下有些欢喜,那日遇见这飘渺灵动的小女子,虽着男装,却依然令他惊为天人。虽想打听她的来历,却因公事繁忙耽误许久。上次自己从马蹄下将她救回,如今自己险些命丧黄泉又为她所救,很难说这是否真是天注定,难道,冥冥之中,真是早有安排?
黛玉见水溶正看着自己发怔,倒有些宝玉平时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窘,便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说道:“王爷,王爷。”
水溶回过神来,对黛玉说道:“此事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自己听完便罢,切莫向他人提及,切记!”黛玉见他说的严重,郑重地点头答应。
原来北静王遇刺一事果真不是那么简单,也并非一般刺客所为。这便要从这巡盐御使一职说起了。巡盐御史又称盐政,官职乃正四品,隶属于都察院。盐政,司盐业专卖的监督和控制,为国征收盐课,禁止私盐,有时还可以调军队抓拿私盐盐贩。此朝盐课是仅次于地丁银的财政收入,而两准又为盐课额数之最,占全国盐课总额一半以上。而正因为如此,便引来众多官员觊觎,其中有一股极大的势力,一直企图绕开皇帝控制整个两淮盐课。
黛玉听水溶如此讲来,心里暗想,自己的父亲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钦点出为两准巡盐御史。扬州盐商之富天下闻名,巡盐御史是管理盐务的官员,盐商能否赚到钱全都得仰仗巡盐御史。因此,这是个既有实权也握有财富的要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难怪,父亲生前虽身居要职又十分清廉,却能积攒下巨额财富留给自己,当然也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但对于一般官员来说,依然是个巨大的数目。
水溶见黛玉频频点头,知她听得明白,顿了一顿,又说道:“林如海病逝之后,两淮巡盐御使便由扬州知府潘怀仁顶了缺。然而今年的盐课却不到往年的三成。皇上十分疑虑,便让我去彻查此事,首当其冲便是查探那潘怀仁。一查方知他竟是忠顺王爷的一个门生,且不通文墨,整日不务正业寻欢作乐,是个只知阿谀奉承之辈。皇上和我都觉得此事定有蹊跷,试想一个如此庸闇之人,怎能登上两淮巡盐御使一职?皇上回想起那日是礼部尚书张才德口若悬河举荐潘怀仁,说此人十分勤政爱民,为官清廉。因张才德是两朝元老,平日也算稳重,皇上便没有多虑,御笔钦点潘怀仁为两淮巡盐御使。”
黛玉说道:“那潘怀仁一人之力必不能掀此大浪,那张才德是他幕后势力么?或是另有其人?”
水溶笑笑,说道:“你真是冰雪聪明。那潘怀仁的确是有幕后指使,只是并非张才德,而是忠顺王爷。”
黛玉本也有联想,但毕竟一个王爷,牵连太大,故不敢多想,待水溶一说出口,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因为,这次水溶受伤一事,十有八九便是那忠顺王府所为,看那出剑之狠,伤情之重,真是要赶尽杀绝。
黛玉看了看水溶,压低声音说道:“那你这次遇刺——也是忠顺王府所为?”
水溶一脸凝重,道:“虽无确凿证据,但是也有一些蛛丝马迹,我还须继续查下去。”黛玉又问道:“那你两个侍卫呢?就是上次那对兄弟,怎么不在你身旁保护?”水溶叹道:“他们那日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引开了,我被七八个黑衣高手围攻,逼至山崖,打斗间便坠了崖。”黛玉道:“幸而你坠崖,若还留在上面作困兽之斗,岂不是死路一条?”水溶便笑道:“还是要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黛玉也笑道;“别‘姑娘’‘姑娘’地叫罢,叫我‘黛玉’便可。我们一报还一报,也算朋友了。只不知王爷是否看得上我一介平民女子身份?”
水溶自嘲道:“就算是王爷,也是一落难王爷,还蒙姑娘不弃。如此甚好,那此后,你也不必叫我王爷,叫我的字‘寒之’便好。”
黛玉也大方答应了。随后又小聊了几句,因天色已晚,便让水溶在此好好休息,自己带着紫鹃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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