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才岳千章的纸条,褚时钰出声问:“那纸条是你师父给你?还有给将来人的纸条?”
“是的,师父给了很多纸条,按每天的日子分好了,我按着日子找到对应的人就行了。”天清小师父说着从道袍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竹木夹,打开就看见里面夹着三张纸条。
“你师父知道每天都有什么人要来?”褚时钰惊讶问,若真如此,那刚刚岳千章说此山有仙,就是真的了!
“师父说,他只知道一些人,大部分都不知道,也不是准备了纸条的人都会来,但来了就让我给来的人。”天清小师父说着就拿着张纸条看了看,递给柳如思。
柳如思惊疑的刚接过,天清就把另一张纸条递给褚时钰,接着他在几人身后的侍卫里分辨寻找,找到一个皮肤黝黑的侍卫把最后一张纸条给他。
天清高兴的说:“今天有纸条的都来了!”
疑惑重重,不过几人都先看起手里的纸条,柳如思看的时候,小秦晧扒着她的手也凑上来看。
“山重水复疑无路,千金散尽还复来…”小秦晧眉头皱起,思索了一息便说:“这两句应该不是一首诗!韵脚没有压上。”
谁说不是呢,这两句出自的诗她还都会背呢!不过柳如思只是盯着“千金散尽”四个字眉头微蹙。
“师父说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意思写明白了就行。”天清小师父认真回应小秦晧的质疑。
小秦晧不是很认同,不过也没想反驳,又凑到褚时钰那边扒拉手,想看他的纸条,褚时钰也纵容的把低下身给小秦皓看。
“他渠借道避凶灾,川流难止终入海…”
柳如思有些别扭的看着小秦晧,正常小秦晧也不会没有分寸,会这样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可能是因为那十来天的授课相处太和睦,即便是改回褚时钰之名且身份不同,小秦晧也没有对他生分…
但批命预言之类的都是非常私人且隐秘的,小秦晧要去看就过界了,问题是褚时钰还当即就给看了,她都没来得及阻止。
两个看了纸条的人都是一脸茫然,柳如思还对那千金散尽有点概念,褚时钰则是完全不知所谓,若不是前面的岳千章的事儿和小道童说的一些话,他恐怕会直接把这打成故弄玄虚之言。
褚时钰瞥了眼那个皮肤黝黑的侍卫,那侍卫正迟疑要不要把纸条给端王看,褚时钰又转头问天清:“你师父有没有说这些纸条如何解?”
天清摇头道:“师父说,不能说尽,懂则懂,不懂也无碍,人既然到这儿,就合命数了。”
“不能说尽,不懂也无碍,那你师父为什么要留纸条呢?”柳如思无语发问。
“师父说,一些天机不可泄露,可知道了不说憋得难受,只能这样了,不管看的人懂不懂,反正他说了。”
褚时钰和柳如思都面露不悦,不能说就别说,留个纸条让人猜来猜去的。
褚时钰看着天清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纸条该给谁,不会给错吗?难道你师父每个人都跟你交待了?”
天清思索着歪了歪头,有些不确定的说:“师父没交待,但是我看到纸条,再看到人,就知道是谁的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给错过。”
几人都是同时一愣,随即又仔细打量着天清,柳如思看到那千金散尽大概确定是自己的,岳千章那个是准确无误的,剩下褚时钰和侍卫两张不确定,这个准确率还真的很难验证…
一时沉默了一会儿,黄彩云突然问道:“小师父,这里什么都可以求吗?”
天清回答道:“师父说,要看人,有的人不求就会有,有的人不求没有,有的人求了也没有。”
“那怎么知道可以求什么?就算如愿了,又怎知道是本来就有的,还是求来的?”柳如思指甲掐着手指,她真的是秦烈求来的吗,或者他们本就该相遇。
“师父说,常人是不知道什么可求的,只能一试。至于是不是求来的,时机到了,自己会知道的。”
天清说着转身看灶台,又对几人说:“我要做饭吃了,各位施主随意吧。”
柳如思看着天色其实还早,不过再有一个时辰应该也天黑了,看了看他稚嫩的手,她温和笑道:“我们能一起吃吗?我来做饭。”
天清闻言立即眉眼弯弯的笑着应:“好呀!师父做饭不好吃,我做饭也不好吃!”
小道观的厨房不远处就有一片小菜园,天清要做饭都是现摘现做的。
柳如思问了下天清想吃什么,就进去菜园摘菜,她是在家干惯了这些的,哪怕换片菜园也熟练。
褚时钰想跟着去帮忙,但前有小秦晧也想去,后有各种孙知照之流劝阻要帮,结果柳如思说菜园太小不需要这么多人,把褚时钰留在了菜园外。
小小菜园篱笆阻不了她们的身影,但站外面就感觉是被排斥在外一样,褚时钰目光微沉,冲着一帮人压低声音呵斥:“都下去,在这儿碍眼。”
孙知照自然要反对,王爷怎么能不带人手在这情况不明的山上!“王…”
他的话音被褚时钰变得骇人的眼神打断,知道这事儿劝不了了,孙知照等人只好退下去。不过自然不是直接退到山脚,而是在道观下方一些的石阶边候着,看不见王爷,但能听到动静,以便随时策应。
不管他们如何,柳如思带着小秦晧和天清聊起了家常。
道观有种菜但没有种田,所以柴米油盐都要下山去买,以前是观主每隔一段时间下去买了背上来。后来有了熟悉的香客,便有香客上山时顺便带一些,每人带的都不多,但现在香客人多了,东西就多得吃不完了。
而观主和天清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吃东西都从最旧的吃。闻着有些霉味的米,柳如思哑然,怪不得做饭难吃呢,以后还得更难吃…
柳如思一边用通俗的语言科普吃变质食物的危害,一边就示意褚时钰把发霉的那几袋米拎边上倒了。
“可是!这样不是浪费了吗?”天清阻止不了,一脸舍不得的看着那些灰白的米被倒在山凹荒草中。
柳如思还没说话,小秦晧就开腔了:“娘说了,坏掉的东西吃下去看似是节省,实则是更浪费。吃坏身体要治病要吃药,浪费了钱和药,如果没治好,病死了,那就直接浪费一条命了。”
“可是…”天清觉得有道理,但又还是不舍。
“如果是在我家里,我们会趁旧粮坏掉前给牛和鸡鸭吃的。”小秦晧看着那些米其实也觉得有些可惜,怎么就这样放着坏掉了,给鸡鸭吃不知道能下多少蛋,给牛吃也能让牛长得更壮实。
“以前观里也有养牛,也给牛吃的,只是后来得的太多,牛都吃不完了…而且师父现在还把牛带走了。”天清可喜欢那头牛了,他经常带着牛出去吃草的。
小秦晧提议道:“那就再养一头牛,或者再养些鸡鸭。”
“那不行,师父说了,养有血肉神魂的生灵会多结因果,我们沾染天机的人不能随便养牲畜的。”天清解释道。
小秦晧闻言便灵光闪过,他认真看着天清问:“你们的牛,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的?是不是一个脸上带疤很威猛的人送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那个人四年前送来的,师父说一般是不会收下牲畜的,但那人心太诚,而且注定与我们有因果,所以就收下了。”
小秦晧恍然点头,他有些忧伤的说:“这就是你师父说的因果吧?那个人是我爹爹,那头牛是我出生后,我爹爹来还愿送的。”
天清也恍然大悟般,然后有些歉意的问:“那你爹爹是不是…已经离世了?”
小秦晧黯然点头。
天清抬头看着天空说:“那是天衍的四九…有许多生死是注定的,能改的就只有生死之外的事,能改的生死,极少。”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边上聊着,柳如思和彩云还有褚时钰一边忙活着做饭,一边也在听着。
不像是在面摊里那样悲愤交加,此时柳如思只是有些伤感,甚至忙碌的动作都没停…
若是秦烈注定要在一年前死去,也许,这已经是秦烈求来的最好的结局了。
她还是有不甘心,却也有点庆幸,能遇到秦烈,也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事。
三个人分工有序,一顿不丰盛但喷香的饭菜就做好了,五个人坐在小方桌边开始动筷。
天清才吃了一口,就激动的喊道:“太好吃了!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柳如思无奈又有点心疼,而旁边的小秦晧将嘴里的东西吃下去后,认真的说:“天清哥哥,我娘说,嘴里吃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不然容易噎到呛到。”
天清闻言,有些羞红了脸,低下头默默吃饭,不过吃饭的速度依旧在表示他觉得很好吃。
一顿清淡没有荤腥的饭吃完,天色已经黄昏了,拜天观不留宿——也没地方留宿,几人是肯定要下山的。
但柳如思还是又拖延了一会儿,她细心交待道:“你们的米面都放在外面的厨房里,所以容易受潮霉变,我们刚刚帮你把米面放到正堂右边的空位了,那边干燥些,以后有香客送米面上来,让他们直接放到那里。”
天清点着头,柳如思又问:“你们受的供养,也就是那些钱,就那样摆着吗?若是有人生贪念,太容易拿走了。”
“不用担心,师父说,那些钱因他人供奉而来,他人有需直接拿也无妨,至于偷偷摸摸或者贪心不足的,他们是在损自己的机缘。”天清显然也不在意。
柳如思理解但不想学习这种精神,放过这事儿,她看着天清最后问:“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天清的脸上有更多不舍,但还是摇头说:“我要等师父回来。”
真想把你那不靠谱的师父抓回来!天清不想走,柳如思自然不会勉强。
萍水相逢也不知道是不是此生唯一的见面,几人惜别了天清小师父,他们已经是今日最后下山的香客了——虽然没有人点香。
天色昏暗,但路还是看得清的,而且下了没多少台阶就有侍卫手持火把在等着。
下山路陡,柳如思拉着小秦晧走着,褚时钰上山时走在她们后面,此时却是走在前面,时不时还回头看,等她们跟近些。
柳如思察觉到了,便更少抬头,专心盯着脚下的路,和小秦晧走得小心翼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