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思和彩云都对马车兴致盎然,更别说是什么都好奇的小秦晧了,上蹿下跳可能有点夸张,但坐卧不安是真的。
不像普通的马车是后面安一排座椅,这辆车推拉门固定住的那侧,有一条和后座连着的座位,就像现代的L形沙发。
小秦晧脱了鞋子就快乐的在座上翻来覆去,柳如思也没阻止,马车四壁都包了软棉,地上都铺了层厚毯子,而她还坐在靠门口的地方挡着,小秦晧摔不坏。
在软软的座位上翻了一会儿,小秦晧就开始研究车里的构造。
马车的窗户也是镂空雕花的推拉窗,因为有足够的空间,两边的窗子也很大,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纸照进来,车内的光线很好。
小秦晧拉开窗户往外探头,就看见褚时钰骑着马在窗外,小秦晧笑得灿烂:“叔叔!这辆车好棒啊!又大又好看!”
褚时钰挑眉笑问:“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
小秦晧很少开心得这么忘乎所以,或许是之前的生活太平淡,没有这样的新鲜事物,柳如思靠坐在角落唇角微勾,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
“这辆车是叔叔自己改的,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你可以去找找看。”小秦晧挡着窗,褚时钰看不见角落的柳如思,但看秦晧这么开心,也觉得很欣悦。
“嗯!”小秦晧闻言就转头又开始研究车的内部,窗户也没关,褚时钰便能看全车里的人了,不动声色的更欣慰了。
小秦晧先是发现了座位拐角处的墙上有块四分之一圆弧形的木板,过去摸了一下,发现木板可以掀起来。
“下面的坐垫里有根棍子,就在边缘还有个小孔,你把棍子插到小孔中,就可以把木板当小桌用了。”褚时钰在窗外指点。
小秦晧按照他说的,很快把木板小桌支好了,他立即开心的喊:“那我可以在这儿看书了!叔叔你好聪明!”
褚时钰不由得发笑,之前教小秦晧那么多书没夸过,居然因为一些奇技淫巧被夸聪明了。
“叔叔也有借鉴一些其他爱车之人的构想,不过是叔叔的车比较大,可以运用的地方比较多。”
柳如思听得新奇,原来古代也有喜欢改装车子的,虽然改的是马车。
“先把这桌子拆掉吧,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看看。”褚时钰见小秦晧就要拿书,便先推荐他继续观赏自己的改造,毕竟他的车构思再多,也没人观赏过——其他人褚时钰也没兴趣分享。
“如思,你帮秦晧一起吧,你那边的座位下面有两块垫子和两块木板,先拿出来放座位上。”
安静旁观的柳如思突然被点名,不过她也好奇还有什么改装,于是配合的去看座位下,果然有两块垫子在下面,还有木板。
拿出来后就看见后面还有个木架子,不用褚时钰继续说,柳如思也猜到这是什么了。
她把架子拉出来,示意小秦晧和彩云把脚抬起来,然后把木架子支好,接着将木板搭上去,再把垫子放到木板上。
整个马车就变成一张移动的床了!
怪不得昨天褚时钰说睡车上呢,要是普通的马车,他那大个子得蜷成一团才能睡吧?睡这车就合理了,说不定比睡帐篷还舒服?
褚时钰笑看着,柳如思虽然脸上一片淡定的样子,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是感兴趣的。
他一边高兴,一边不由得心思有点歪,要是以后…
刚歪了一点儿,他就马上回过神来,想什么呢!褚时钰迅速打散邪念,一边有些心虚的让马走快些,一边声音自然的说:“你们继续玩,我去给你们拿些瓜果点心…”
整个马车有许多精巧的设计和物件,等三个人把马车玩得差不多了,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这次午间休息没遇到人烟,所以就在地势平坦的地方搭了阳棚。
马车虽然已经很平稳舒适了,但一直坐着也不免感觉身上僵硬,柳如思下了车就忍不住抻着胳膊扭了下腰…然后她就看见一圈的下人围绕着马车。
柳如思看着一圈的人,表面保持着淡定,从容放下胳膊站直,标准微笑着说:“人老了,腰身有点不太好。”
褚时钰当即皱眉道:“你才二十出头,说什么老。”
接着他又想起来,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具体的出生年月,于是借机顺着问道:“我是洪乐十一年六月的,你好像是与我年纪相仿的吧?”
柳如思略略挑眉,依然标准微笑道:“民妇生的早,比褚先生大三个月呢。”
怪里怪气还加剧了是吧?自称民妇都来了?!褚时钰暗自咬牙,习惯,习惯就好,不要生气,置气无用的…
另外,怎么就刚好比她小了三个月,而且听她这语气,好像觉得年纪小的男子不般配?
先把一肚子负面情绪收好,褚时钰柔声说:“这边日头大,我们去那边阳棚下等吧,餐食还要些工夫。”
柳如思一边点头,一边暗自思考,好像这种态度他找到应对之法了?那改一下吗?假笑真的有点累…要不就把假笑去掉吧,单纯言语上保持距离也行。
于是褚时钰发现柳如思又变了,言语上依然客气,但那股故意膈应人的味儿没了,就…
更糟了!
她神色漠然的说“褚先生,您先落座。”“民妇谢过褚先生。”“褚先生不必夹菜,不麻烦您了。”
好像真的划下了距离,他就是个带不起她心中波澜的陌生人…而她这样的态度,他反而升不起怒意,只能越发觉得无能为力,心越来越沉。
用完午餐,褚时钰忍不住拽着柳如思,有些哀求般说:“要不…你还是之前那样吧,现在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现在难受总比以后心痛的好,柳如思神色冷淡的说:“民妇出自山村,有许多不懂,这两日也在适应学习。方才突然觉悟,是不该假意堆笑的,这两日若惹得褚先生不悦,还请见谅。”
褚时钰只觉得心口发闷,是啊,她就是有意的,是在想方设法的与他拉开距离…
午休完再次启程,褚时钰心不在焉的骑在马上,时不时看向车里…好在小秦晧是喜欢他的,一直开着窗时不时和他聊天。
“叔叔,我觉得这辆车的门是不是改到中间比较好?省去一扇窗也不影响光亮,这样可以将座椅分置于两端,现在转角处的位子不方便坐,届时坐四个大人也宽松。”小秦晧挥舞着小手比划着。
褚时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眼前亮了下,对啊,那样的话他也可以上车一起坐了,现在车里他硬要去坐也是可以的,但不免彼此剐蹭显得有些冒犯。
不过他随即又有些皱眉,现在车正用着,已经在路上了,就算要改,一时半会儿也改不出来。
“你的巧思不错,还有什么想法吗?”褚时钰鼓励着小秦晧多说一些。
“有,如果门改了,现在的桌板可以都去掉,将床板二用做桌板。只是我在想,要怎么才能将床的支架做成可高可低的…”小秦晧陷入冥思苦想。
“这想法极妙,支架之事可交予木匠!”褚时钰也觉豁然开朗,内心感叹起小秦晧的聪明。
小秦晧受到鼓舞,脑子转得更快了,当即接着说:“还可以将支架一分为二,这样一边的人需要桌子,另一边不需要,就可以分别取用!”
“妙!妙极!”褚时钰夸赞不断。
于是一大一小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车的改造,褚时钰也灵感涌现,不断提出自己的想法。
等到了晚间休憩的时候,两人已经商讨出一辆全新的马车了。
晚间依旧没有遇到人烟,还是搭了阳棚在野处用的晚餐。
食不言的规矩小秦晧依然遵守,不过吃饭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甚至柳如思先尝了两道菜后,他就不再观察柳如思了,全程只吃那两菜。
匆匆吃完饭,小秦晧一脸祈求的对柳如思说:“娘…我想跟叔叔把新车的图纸画出来,能不能晚点再回去睡觉?”
柳如思好笑的看着儿子,儿子喜欢设计创造,当娘的怎么会阻止,不过她还是认真说:“可以,但不能太晚,一个时辰后必须回来洗漱休息了。”
一旁的褚时钰看着她对儿子柔和的神情,心里琢磨着,直接与她纠缠只会令她百般抗拒,若先从小秦晧方面入手,也许能抛砖引玉…
柳如思和彩云回到已经搭好的大帐里休整,而小秦晧跟褚时钰还留在阳棚里。
下人们迅速撤去用完的膳食,清理干净桌面,接着一套精雕细琢的文房四宝呈了上来,四周已漆黑一片,但各方有篝火相衬,桌边更是成片的烛火灯笼围绕,阳棚之下亮如白昼。
“我用笔墨较少,不知道能不能写画得好…”小秦晧有些忐忑的看着一整排大小不一但都极精致的毛笔。
“无碍,沙盘的下笔之力相近,笔墨你应当也能驾驭。”褚时钰见婢女已研墨合宜,就取下一只与沙盘笔杆接近的笔,蘸了墨递给小秦晧。“先试试你就知道了。”
小秦晧接过笔也镇定下来,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二字写完,不用褚时钰点评,他自己就安心的笑了,确实和沙盘上没什么两样,只是字是黑的而已。
褚时钰看着他的字也欣赏的点头,虽然依旧稚嫩,但端正有神不乏灵动。
试完字,两人就专心投入到马车改造图之中,画图需要精细,所以换了根极细的工笔,小秦晧手还不够稳,就都由褚时钰来执笔。
一大一小在灯火通明间一片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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