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状告康王的证据第二日傍晚就送到京城,第三日早朝,消息灵通的权臣们就准备好唇枪舌剑!
老丞相义正言辞:“长兄谋害亲弟实在是不仁不义之举!人为溃堤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陛下需郑重其事啊!”
“陛下!此事蹊跷!这状告康王的不过是一未出阁的女子,她是如何拿到所谓证据的?莫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康王!”吏部尚书愤慨激昂。
一大臣出来反驳:“状告人张茹锦的同胞嫡姐可是康王侧妃,正是康王亲近之人,拿到罪证也合理!另外不管怎么拿到的,那些书信上可都确定是康王的字迹了!”
“那算不上罪证!刑部公布出的证据,不过是一些往来书信而已,根本不能体现是康王致使溃堤,而不能说明有谋害端王之举!”户部尚书针锋相对。
“康王给荥州张知州写的信就有问题!大河第一次溃堤便集结粮草让其准备,分明是早贪赈灾之功,见事不成便恶向胆边生!”
一小官站出来喊:“这是恶意揣测!倒是端王刚到荥州就溃堤,怕不是自导自演陷害康王!”
朝堂突然寂静。
两派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这结果自然最好,但这话完全是无稽之谈,顺应这话都显得智障。
“陛下,这事是要宗人府审理,还是三司会审?”大理寺卿出声问道。
皇帝终于叹息开口:“事关朕的两个皇儿,交由宗人府妥当一些。”
“大河溃堤事关江山社稷,理应由三司会审,以示公正严明!”吏部尚书顿时急了,宗人府完全是皇帝的一言堂,而皇帝对康王态度一直冷淡,进去谁知道能不能出来!
“先招琨儿回京候审吧,至于怎么查,等琨儿回来再说。”皇帝满是犹豫不决的样子,随即又补了句:“荥州赈灾已颇有成效,可以结束了,让钰儿五日内交接清楚,也早些回京吧。”
退朝后,宗人府、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各个首脑都齐聚御书房。
皇帝眉头微锁靠坐在软椅上,沉声道:“那些证据都看了?”
众臣点头应是。
“陛下,那豫省布政使是先皇后表兄,那些书信虽然只是通商的商谈,但可证明这些年康王与之有往来。还有证据表明,布政使与荥州知州牵连甚密。这谋害之罪,恐怕不是子虚乌有。”大理寺卿条理清晰道。
“也未可见得,这大水淹城的手段太粗劣,仅放一些蛙人在城门拦截,就不是万全之策,而一旦失败…呵呵,你们就有得忙了。”宗令坐在交椅上调笑看着各位大臣。
刑部尚书摇头叹气:“已经够忙了,之前袭杀相关的事儿还没完呢,已经查办处理七八个了,还有许多在审。”
左都御史板着脸说:“不是正好,把一些乌烟瘴气清了,就可换一批水木清华。”
皇帝沉吟不语,这么潦草的事他不信是褚时琨做的,搜集证据直接上交是褚时钰的风格,但褚时钰为什么会借一个张家女子来上告?
而且最值得怀疑的是,这些日褚时琨去了荥州和褚时钰共处一檐,可偏偏最近时钰身边只留了一个耳目,得来的消息也扑朔迷离。
“这事若是交给宗人府,皇叔觉得,该如何审理时琨?”皇帝看向宗令。
“到我那儿住几天,查一查意思一下,给他放回去得了。”宗令不觉得有必要为这事折损嫡长子。
左都御史皱眉道:“这也太草率了,此等室内操戈之事,怎么也得把来龙去脉查清楚,真相出来后,该如何处置可再商榷。”
“微臣觉得,把张适良和布政使的罪行查明就是,康王那边还是不要审,若查出来真是康王所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重惩还是轻放,都不利于朝廷。”刑部尚书权衡道。
御书房里沉寂了片刻,皇帝有了决断:“这事应当不是时琨做的,朕想知道其中究竟,那便三司会审吧,对待时琨不要太严苛就是。”
各位大臣从御书房退出,互相打了招呼,就回到各处各司其职。
顾廉州回到大理寺,几本卷宗被他摆在一起,张家纵奴行凶案,十三奴尸案,以及状告康王案。
“老大,这次就别费劲了,就算真的查明真相,证据确凿,也很难定康王的罪啊。”右少卿极小声说着。
翻开还带着墨香的卷宗,顾廉州平静道:“既然送来,那就尽力而为,即便这宗案子不能动,未必不能顺着查到其它能动的罪。”
“那得是什么大罪才能动啊…那布政使倒是可以努力一下,争取和金燕小县令一家同个下场。”
“事在人为。”
天色昏黄,大理寺许多人都已散值回家,而顾廉州案上的卷宗从三份变成几十份,翻开的许多卷宗上都能看见,各种皇后、大皇子、康王的字眼。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右少卿走到案边将一小竹筒递给老大,轻声道:“那位来的。”
顾廉州一愣,端王来信的次数屈指可数,剥开小竹筒上的漆封取出纸条,里面简短的内容更是让他怔愣!他是不是太久没收到端王的密信,以至于读不懂上面的意思了?
荥州城衙署门口。
康王一行整装待发,该回京候审了。
“真不一道走?”褚时琨依旧春风拂面,丝毫不像是有难的样子。
“不必,受害者与嫌犯不该一路。”褚时钰神情漠漠。
褚时琨轻笑了声道:“那便过些日京城见,希望有朝一日为兄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康王转身入了金丝银缕勾勒的极奢马车,五匹马在车夫的驾驭下往城外而去。
“义父,康王叔叔去京城了,您可以给我授课吗?”小秦皓满眼期待的问。
褚时钰眯眼看着小孩,这些两日他简直不要太糟!柳如思没有再生过脾气,但总是避着不看他,不和他说话!而他担心她心里还憋着气,三餐外的时间也尽量不出现在她眼前…
这小子也是越来越不讨喜了,原本会暗暗给他创造机会的,为什么现在会给他添堵?
不过褚时钰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态,秦皓是柳如思的关键,若是情况真的倒退了,说不定还要从这小子这里重新开始。
蹲下身子与小孩对视,褚时钰认真问:“秦皓,义父平常对你怎么样?”
“很好,义父会教我学问,还送我了许多东西。”
“那你觉得…我当你爹怎么样?”虽然得到秦皓的认可,和柳如思本人的同意差得远,但褚时钰还是有点小紧张。
小秦皓少有的脑子卡壳了,他有些疑惑的问:“义父不也是爹吗?”
褚时钰犹豫了一下,决心道:“我的意思是,我想与你娘亲结为夫妻,而成为你爹。”
小秦皓愣了一会儿,然后有些遗憾的说:“娘不同意的,以前我喊爹的时候,娘亲很生气。”
他知道,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为了个名份会这么难。不过现在重点是把这小子的阵营换一换,就算不能换,至少别添堵。
“那如果你娘同意,你会愿意吗?”
“当然愿意啊!我也很喜欢义父的。”
褚时钰却微微无语,他怎么听出柳如思同意谁,秦皓就认谁是爹的味道…他试探问:“现在你娘亲还不同意,义父想慢慢让她改变主意,你可愿帮义父?”
小秦皓当即摇头说:“我不能帮义父,上次帮敲了门都被娘亲责怪了,而且…义父最近越来越不听话,老是惹娘亲生气!”
还真是根墙头草,不,向娘草,柳如思的态度决定秦皓的立场,不过虽然对他不利,但也不是什么错事。
“我也不想惹你娘亲生气的…但这和你娘与你生气是不一样的,男子心仪女子,不能总是听女子的话,有时便会不小心惹恼了。”要听她的话,他早该收手了,还有现在什么事儿?
小秦皓满眼不信,质疑道:“我爹爹也是心仪娘亲,就没惹娘生气过。”
褚时钰火气上涌,好想捏死这小子!忍了又忍,维持还算友好的语气说:“那是已经相处多年才会那样,他们初识的岁月,你知道有没有置气过?”
小秦皓陷入思考,爹娘相处的时间,比他记得的时间多许多…
“关雎可读过?对心慕之人,琴瑟友之,钟鼓悦之。只是有时候弹错了调,误了节奏,反倒会使之恼怒了。”
褚时钰循循善诱道:“义父与你娘相知不久,不知要以什么曲调才能取悦她,总要多尝试几番,不过你若能相助,义父应该可以少惹她生气…”
他正说着,小秦皓大眼睛突然往他身后飘,来回看着,很是心虚的样子。
褚时钰心头一凛,不是吧?连忙回头!
只见窈窕淑女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如思…你找秦皓,还是…找我?”褚时钰心里打着鼓,不知她有没有听见,不会又雪上加霜了吧!
“我是想问问,康王是不是忘记衙署里还有个张侧妃了,她还在那小院呢。”柳如思无奈道。
这几日褚时钰没缠着她,她也就不那么拘着自己,偶尔会在后院逛一逛,散散步有助于消化。刚刚经过张侧妃禁足的小院,她听见里面大吵大闹,才知道,康王居然没让人通知…
褚时钰也才想起有这么个人,眼眸微垂一瞬,然后对旁边侍卫说:“弄几辆车,最次的那种,载那院的人去追康王,最快速度赶车。”
他可是知道,那张茹绣曾骂过柳如思,虽然秦皓当场就骂回去了,但也不妨碍他再略略报复。
柳如思听出了他的恶意,不过她内心毫无波澜,刚刚还听到里面在骂天骂地呢,能帮忙问一句都属于圣母心犯了,颠就颠吧,那么点路也颠不死。
拉过小秦皓往里面走,柳如思抿了抿嘴,忍不住控诉道:“秦皓才五岁!可以不要跟他说那些吗?”
褚时钰暗叹倒霉,看来是听到了,虚声辩解道:“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诗经…最近总是让你生气,我也只是想问问他,怎么才能让你舒心…”
听着他又有些低迷的语气,些微的愧疚又漫上柳如思心头,事实上她真的很享受没有他纠缠的感觉…只是他这么低落,也不是她所愿。
“只要你别再‘上火’,做个正人君子,我可以不生气。”柳如思认真道,在荥州也没几天了,就几日他总能管得住自己吧?等到了京城,就减少见面,慢慢的或许他能认清放下。
“好…”褚时钰决定妥协,比起直接倒退到不理不睬,暂时克制俗念可以接受。
见他这次态度还算认真,柳如思也不再揪着不放,转而说:“这几天把剩下的数学教完吧,到了京城可能就不方便一起教了。”
“娘太好了!今天就开始吗?”小秦皓对那些上火之类的事不太懂,也不感兴趣,但听到上课,立刻就开心了起来。
褚时钰脸上的低迷退去,内心嘀咕着,她真以为到京城就能分开吗?虽然说是同意了让她回京买宅子,但什么时候买,买了什么时候住,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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