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不知名的小鸟,碰巧撞在满肚怒火的钟小军枪口上被他射下后,他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正准备回岸边上船离去,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姓钟的小子,你只要打下10只鸟,我就答应教你练枪。”
钟小军马上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您老人家说话算数?不是一定要打飞在空中的才算吧?”
姓王的老人听到钟小军如此回答,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后说道:“我们老兵向来是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肯定算数。不管是打停在树上的还是在飞的,只要打下10只,你们三个人都可以留下来。”
两人之间是用普通话在交流,阿娅和阿卡在钟家岛上的时候,虽然也尝试着学了几句,但毕竟时间太短,只学会了几个简单的比如吃饭睡觉鱼鸟猴子这些,根本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
阿卡就赶紧问,钟小军就告诉姐妹俩自己与老人之间的赌约。听完钟小军的话,姐妹俩都是面露喜色,阿卡更是高兴得跳了起来。老人冷眼旁观,心里也在好奇,怎么他们就这么有底气?
钟小军从T恤左胸口袋里面掏出一小把石子,从中选出10颗磨得最圆表面最光滑的,他决定好好露一手给老人看。他可不打算用20颗30颗石子来打10只鸟,他要用10颗石子打下10只鸟。
老人看着钟小军在小院外面的树林边,轻手轻脚地摸到树下,等小鸟和麻雀停在树枝上不动的时候射出石子,完全是弹无虚发。而且他似乎为了炫技,还专门选的是小鸟小麻雀。
不过这倒是老人误会钟小军了,他专门选体型小的鸟和麻雀打,是因为他用内裤皮筋做的弹弓弹力有限,打体型大的鸟,他担心就算命中也打不下来,而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射术有多高明。
对于钟小军来说,用弹弓射树上静止不动的小鸟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海鸟是他在钟家岛上填饱肚子的主要食物来源。
自从钟家岛南边礁盘被鲨鱼占据之后,他就主要以海鸟为食,要是打不下来海鸟,中午晚上的烧烤就没有着落。
在钟家岛上的丛林里面射击海鸟难度比现在还大一些,因为海鸟都是在树冠顶上筑巢,射击距离要远一些,而且海鸟体型比麻雀大得多,所以他必须射中海鸟脑袋才行。
而这块平地周边的树,除了木房子后边的大树外,前面的都是一些小树。
钟小军一路打,等小鸟或麻雀掉下树来,阿卡就一路飞奔过去捡起来,并且大声报数已经打到多少只了。等她报数有10只之后,钟小军却没有停。
他这时候才打算炫耀一下,他让阿娅跑到树下把鸟惊飞,趁鸟飞在空中的时候,再把鸟打下来,不过弹弓皮筋的弹力有限,打中了5次,但只有3只小鸟落在地上,有两只大鸟虽然被石子命中,却带伤飞掉了。
阿卡喜滋滋地用一根细藤蔓拴着13只小鸟小麻雀展示给老人看,老人点点头招呼众人回到正中那间木屋坐下,重新详细问钟小军的来历以及他这手射弹弓的本领是怎么练的?
尤其是为什么要练习射击飞在空中的麻雀?如果单纯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那么射停留在地上或者树枝上的麻雀更容易。
而要想射飞在空中的麻雀,涉及到要计算提前量,并且计算完提前量后必须马上射击,这个时间窗口是极短的。相当于要付出10倍的辛苦,换来的收益却只是打静在树枝上不动麻雀的十分之一,等于付出了百倍的努力。
钟小军老老实实承认是自己爷爷从小要求他这样练的。爷爷骗他说打下空中飞的麻雀拿来下酒更香。
老人微微一笑:“你爷爷这个说辞倒是很有意思,他是猎人吗?”
钟小军摇摇头:“ 我爷爷也是老兵,后来还当过生产队民兵连长的。爷爷说他以前是昆明军区11军侦察营的。”
老人闻言来了兴趣:“11军军直侦察营?你爷爷是哪年兵?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钟小军哪里知道自己爷爷是哪一年兵?只是说自己爷爷当了十几年兵,最后却是退伍复员的,爸爸妈妈从小就叮嘱他不要问爷爷这事。爷爷有时候喝醉了也经常念叨,说自己一身好枪法却落到这般田地。
老人陷入了沉思:“11军侦察营、当了十几年兵,最后退伍复员,当年这种事应该很少,姓钟,姓钟......”
老人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你爷爷是不是叫钟天志?”
钟小军大吃一惊:“我爷爷是叫钟天志,您认识我爷爷?”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觉:“你爷爷在11军侦察营干过不假,但他不是从11军侦察营退伍复员的。
他是从昆明军区敌后侦察大队退伍的,看来他对老部队当年处分他的事一直耿耿于怀,都不肯承认自己是这支部队的人了。”
老人又问道:“你爷爷如今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钟小军说:“我爷爷6年前就去世了,他一个人住在镇上没人管,酒喝得太凶得了肝癌。”
老人叹了一口气:“你爷爷当年身体好得很,原本不该这么早就去世的。我是71年兵,爷爷当兵比我还早三年,应该是68年的兵。
那时候我们跑10公里武装越野,他还帮着班里的兵扛了一挺轻机枪,这样都还能跑进中队前三。唉,说起来解放后要求破除封建包办婚姻,但是在农村这种现象依旧长期存在,你爷爷就是栽在这件事上面的。
当年你爷爷也不是一直当大头兵到退伍的,他在11军侦察营就提干当排长了,在昆明军区侦察兵大比武中脱颖而出,被军区情报部调到昆明军区敌后侦察大队一中队六分队。
你爷爷当时在老家被父母安排了一门亲事,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已经定亲。但是爷爷一直不同意,提干之后拖着不办婚事,还在昆明与驻地女青年谈上了恋爱。
后来这事被老家女方闹到了部队,你爷爷不同意跟老家的女子结婚,被部队当提干之后喜新厌旧的反面典型进行处分。当时大队部正打算把你爷爷提为副连级的副分队长,结果最后按战士退伍复员处理。”
钟小军心想难怪从来没听爷爷提起过奶奶,可能爷爷心里一直没有原谅这件事吧,毕竟爷爷的一生就断送在他的奶奶手上。只是奶奶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钟小军也没有任何印象。
老人也重新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王士文,当时我跟你爷爷是同一年调到军区敌后侦察大队的,不过我是从14军侦察营选拔的,分到了一中队八分队。
我跟你爷爷认识很早,74年的时候,我们都作为侦察兵骨干到老挝和越南,对他们的侦察兵和特工队员进行培训,那时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军的,但关系还不错。”
钟小军见老人与自己爷爷几十年前就有老交情,作为一个干过电话营销和当面销售的年轻人,他马上拉近关系:“老爷子,您跟我爷爷是一个辈分,以前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我就喊他老爷子,从今以后我也这样称呼您啦。”
王老爷子也开心起来,难得地露出笑脸:“我和老婆子无子无女,没想到老了在异国他乡倒捡了一个干孙子,哈哈。”
王老爷子笑了一阵后说道:“你爷爷当年是怎么教你射击运动目标的?”
钟小军就回答:“先要看清麻雀的运动方向啊,还要包括仰角和下滑角度,不然就成了指东打西了;
然后估算提前量,而且在估算提前量的同时,拿弹弓的手就开始按照判断的麻雀飞行方向同步移动,确定好提前量就果然射击,大概就是这些步骤。”
王老爷子又哈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你爷爷为什么从小就教你打运动目标了,就是为了跟我争个胜负啊。
当年我和你爷爷调到一个中队后,都是从排长干起。你爷爷训练很刻苦,基础也打得很牢,当时一中队内部训练尖子之间的竞争很激烈,口号就是‘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
射击训练的一二三练习就不去说了,那算基本功。你爷爷当年在四练习的山地射击,六练习的特等射手练习都压我一头。
但是在五练习的活动靶射击和侦察兵的应用射击上,一直是我压着你爷爷一头,虽然成绩咬得很紧,但是在应用射击上面你爷爷始终没有追上我。”
钟小军好奇地问:“侦察兵的应用射击是什么?”
王老爷子回答道:“侦察兵应用射击包括水中射击、随机射击、夜间随机射击。当年简称侦察兵的七、八、九练习。
后来有的叫快反射击,有的叫实战射击。简单点说就是任何姿势、任何敌情、任何时间下通过射击消灭敌人,跟实战一样。”
“你爷爷当年也请教我训练诀窍,我就是把判断目标运动方向,估算提前量,并预先将枪口与目标做同向运动讲给他听,他练习后训练成绩提高很快,但还是没办法超过我。”
钟小军就问:“因为老爷子比我爷爷训练更刻苦吗?”
王老爷子得意地笑道:“因为我跟你一样,从小就训练打运动目标啊。”
原来王老爷子的爷爷是老八路,加入八路军之前是土匪三当家的,打盒子炮从来就是甩手出枪百分百中,那也是夜里打香火白天打飞鸟这样练出来的。
解放后有了小孙子从小就教他打枪。钟小军的爷爷哪怕再努力也输在了起跑线上,当他爷爷在修地球的时候,小时候的王老爷子就在练应用射击了。
基础射击科目还分不出高下,但最考功夫,战场上用来分生死的实战射击本事,早练十年多练十年,效果自然大不同。
王老爷子最后说:“没想到你爷爷这么很好强,这件事情他居然一直记在心上,有了孙子后也教他从小射击运动目标。
哈哈,你比我还厉害,我当年小的时候,打运动目标就是打湖里的野鸭子,可没敢用子弹打麻雀。”
王老爷子就决定,下午他带阿娅阿卡姐妹俩去拉贾林加岛上买三人需要的生活用品,钟小军表示了对海盗眼线的担忧。
老爷子表示无妨,让她们都罩上黑袍黑色面纱就是,只露出眼睛。钟小军知道岛上确实有很多妇女是这样打扮,觉得这样应该可以,因为伊斯兰教是马来西亚的官方宗教。
同时老爷子也给钟小军安排了任务,就是伐木准备修建几间木房。不过老爷子这里工具齐备,有伐木锯还有斧子。有了称手工具,钟小军觉得完全是小菜一碟,他可是在钟家岛上用石斧都伐木建造了木筏了。
老爷子那条小船也有台小马力的挂桨机,钟小军扛着挂桨机送他们下去,顺便要把他们那条木船上的挂桨机和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搬上去,然后就开始进树林伐木了。
傍晚时分,一老两小才回来,带回来几大包东西。老爷子很有钱,因为在岛上根本花不了钱,每个月一万多的退休工资几乎没用过。
而女人天生都是购物狂,哪怕是两个土着混血儿女孩,所以这次大采购是阿娅和阿卡有生以来,血拼得最厉害的一次,衣裤鞋袜买了一大堆,还有床上用品洗漱用品等各种各样的东西。
钟小军看姐妹俩红彤彤的脸,说明还沉浸在兴奋中呢。
晚上自然是钟小军这当干孙子的下厨了,虽然大多数活是阿卡干的,但油炸麻雀是钟小军亲自做的。
老爷子这里有马来西亚出名的陈年糯米酒,钟小军在桌上陪老爷子喝了几杯就不敢再喝,因为那一大堆木头还等着他去搭房子呢。
吃过晚饭后,阿卡负责收拾洗碗,而老爷子把自制的躺椅摆在小院外面,躺在上面吹着海风纳凉。而钟小军和阿娅在太阳能路灯照射下,则在忙碌着搭建木屋,过一会阿卡也来帮忙了。
钟小军和阿娅都算得上是野外生存能力很强的选手了,而现在工具齐备,锯好的木头用大铁钉乒乒乓乓就钉上,速度惊人。
钟小军一边忙碌着,一边跟老爷子拉家常,询问老爷子怎么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老爷子告诉他,79年打仗的时候自己受了伤,在部队医院认识了当护士的老婆子,这一路走来就是四十多年了。
老婆子小的时候生活在马来西亚,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去世,就投奔住在当时南越西贡的舅舅。75年越战结束后,西贡改名成后来的胡志明市。
78年的时候越南不是排华吗?老婆子就随着舅舅回国,舅舅的家产自然被越南充公了。
由于老婆子以前学的是护理专业,又懂越语,79年战前被特招入伍,进了14军医院。两人结婚后没有子女,等都退休之后,时间也自由了,老婆子想着小时候住在海岛上的快乐时光,两人就去海南岛住了一段时间。
但是老婆子在海南岛上找不到儿时的感觉,老爷子想着这把年纪了,干脆来一把“老夫聊发少年狂”,和老婆子跑到马来西亚旅游。
没想到租下这个小岛住了一年多后,老婆子生病就走了,临终前还说就把她葬在这里,每天看着蓝天大海吹着海风,她感觉自己的父母和早亡的弟弟都在这里等着她。
老婆子实际上也记不起小时候到底是住在马来西亚的哪个岛上,但是她就喜欢上这个岛了,反正这里无人岛多的是也没人管,所以老爷子怕老伴孤单,为了陪她就在这里一住两三年。
听老爷子讲得平平淡淡,却能感受得到他与王奶奶之间的感情实际上很深厚。钟小军听了沉默无语,他还不懂,但猜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吧。
阿娅和阿卡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过一会就让钟小军把他与王爷爷交谈的内容翻译给她们听。当姐妹俩听说王爷爷留在此地的原因后,阿娅第一个表态:“以后军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以后军埋在哪里,我也要埋在哪里!”
阿卡小小年纪说这些话,却说得斩钉截铁毫不动摇。
姐姐阿娅没说什么,眼睛却盯着钟小军,似乎在说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只是感觉她想表达的意思比妹妹更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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