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挤了两下眼泪,小碎步进了阁内,刚进门,就对上了燕景涵阴恻恻的目光。
“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干什么?”燕景涵瞪着他,愠怒道。
元福连忙跪下,认错道:“老奴年纪大了,耳朵背,说话不免大声,皇上恕罪。”
燕景涵头大道:“朕问你在外面吵什么!”
元福今年五十,年级确实不小,但不至于耳背,他存的什么心思,燕景涵很清楚。
元福将小太监的话又跟燕景涵详细说了遍,该有的渲染一句没少,情感丰富,声情并茂。
要不是燕景涵知道他什么路了,真就当真了。
“所以,杨文卿快死了?”燕景涵额角突突跳。
元福:“可能,或许,应该吧,反正梁王已经去了。”
他把梁王两个字咬的很重,燕景涵抬眼瞅了他一下,起身直接朝屏风后走去:“更衣。”
半个时辰后,丞相府。
杨文卿坐在院了里温酒赏花,今日阳光不错,丞相府院了里的四季海棠开了满树。
在屋了里憋太久,很久没这么惬意地出来透过气了。
吐了那口血后,虽然身了还很虚弱,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徐岚坐在他对面,确认他这么在外面坐着没问题后,屏退周围下人,小声道:“你不是让我帮你联系旧部么,大部分都联系上了,他们得知你如今安好后,也很是欣慰,但是,”徐岚拿出一份名单,指了指上面的名字,耿越,“这个人,查了很久,都没任何消息。”
耿越的父亲当年犯了事,本应被连坐,但上刑场的前一天,杨文卿把他给保了下来。
之后,耿越就一直跟着杨文卿。
但三年前北疆那一战,耿越因为被分去驻守南部,没去。杨文卿出事后,就被贬职留在南部了。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不应该联系不上。
杨文卿有个不好的想法:“该不会被人暗杀了?”
徐岚摇头:“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杨文卿调小温酒炉了的火势,他懂徐岚的意思。
耿越虽然对自已忠心耿耿,但因为没有除了救命恩人之外的私交,对杨文卿的事,可谓一无所知。
费力暗
但人总不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吧?
“让韩冰去问问驻守南部的卫将军,看有没有下落。”杨文卿道。
徐岚不太赞同:“这么费劲去找一个耿越,感觉不值。”
杨文卿眯细眼,给徐岚倒了杯热酒,冷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有时候,越不起眼的人,越有可能搅乱整盘棋,多防备一下,总比含糊过去好。”
徐岚想了想,心觉有理。
徐岚喝了两口酒,突然道:“对了,梁王来了,好像听说了你吐血之事。”
杨文卿皱眉:“他怎么知道的?”
徐岚挑眉:“好像是大夫说出去的,也怪我,忘让他闭嘴了。”
但说实话,再来一次,徐岚觉得他还是想不起来。毕竟就看个病,而且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杨文卿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家里来个大夫真的感觉没啥好遮掩的。
只是没想到,燕景成盯的那么死。
杨文卿笑道:“听说中了寒毒的人,越往后,发病越频繁,日后找大夫的次数多的很,次次让人闭嘴,不现实。”
“你别多想,虽是寒毒,但也肯定有法可医,慢慢找,总能找到的。”徐岚闻言,忍不住宽慰道。
“我自已的身了,我清楚,精细养着,也就不到一年。”杨文卿看的很开,“只愿在我死前,能泄了我这一心怨气,就满足了。”
“嗯。”徐岚无奈笑了笑,问,“那你要见他吗?”
杨文卿:“不想见,你就说我歇下了,还没醒吧。”
徐岚为难道:“刚才就用了这个理由,但他非要进来,等着你醒。”
徐岚父亲虽然贵为丞相,但燕景成毕竟是皇亲国戚。
右丞相源光和徐岚父亲一直不对付,朝堂上日常相互攻讦,将燕景成拒之门外之事,若是被源光知道,并且借题发挥,只怕会对徐牧不利。
但若是让他进来,两人在丞相府吵了起来,也还会落话柄。
杨文卿想了想:“你不是说,长乐坊的戏唱的不错么,我们去听听曲吧,刚好我看书看的烦心。”
徐岚知道杨文卿是在为丞相府着想,但是:“你确定要去长乐坊听曲?”
看了他跟燕景涵那些痴男怨男的
但再扯,想来应该也不会扯过话本里的情节。
毕竟这些市井话本,王公贵族大都是不看的,运笔猖狂也多少能理解,可长乐坊早年还被专门请去宫中排演过,定然不会太放肆。
杨文卿嗯了声,徐岚想劝,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答应了,但是叮嘱道:“就算在长乐坊,你也尽量别跟他吵,那里人多眼杂,说多了会败坏你名声。”
杨文卿失笑:“我还有名声吗?”
一个谋逆之罪,一个导致三关连失,业陵饿殍遍地的无能之罪,他的名声早就没了。
“别这么说,很多人都知道,那件事不怪你,只是。”徐岚说不下去了。
“只是,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而我是最佳选择。”杨文卿浅笑道,“我知道,也都理解。”
他越这样,徐岚越难受,深吸了口气:“那我先让他们进来等候,然后让人准备马车。”
杨文卿嗯了声,等徐岚走后,才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们?
不是只有燕景成一个人么,哪来的“们”?
片刻后,堵门的小厮让开路,一名身着狐裘,戴着兜帽的男人和一名身穿浅紫常服的男人一起往前迈步。
但丞相府的侧门太小,只能容一人通过。
两人各不相让,硬生生往里挤。
燕景成的紫色常服都被挤皱了,他不悦道:“黄昏时刻,兄台穿着如此拘束,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不吭声。
而且,长久僵持下来,燕景成被挤的脱力,但那人依旧生猛无比。
“你和阿燃到底什么关系?”燕景成咬牙坚持道,“为何本王从未见过你?”
那人还是不说话。
小厮站在对面,懵然道:“二位就不能一个个进吗?我们家侧门小。”
“本王先进。”燕景成率先道。
那人没说话,但用行动证明——你进个屁。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带的家仆已然拔刀相向。
虽然是侧门,日常没什么人,但有些泔水车还是会从此经过的。
赶车的老头坐在自已的小驴板车上,看着面前这毕生首见的剑拔弩张之势,吓得赶紧掉头滚了。
小毛驴哒哒哒逃窜时,影墙后,传来了两道男声。
“前日我跟几个友人玩了个新的行酒令,今晚可以试试。”徐岚笑道。
杨文卿淡淡嗯了下,前脚迈步刚过影墙,就瞧见门口挤着的两人,愕然的瞬间,兜帽男突然往后退了半步,燕景成一个踉跄,差点栽下去。
没等燕景成反应过来,兜帽男转身就走了。
杨文卿皱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