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那些邻居们像是被人点了穴,眼神无光,在原地一动不动,但炒菜锅下面的火焰依旧在燃烧,水龙头里的水依旧在流淌,竹片打在屁股上形成的肉形波动。
吴道长严肃着一张脸,双手翻飞不断掐着诀,点向文静。
文静身上弥漫出一层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慢慢凝结出一个人影来。
人影眼睛里的猩红褪去,青色皮肤慢慢褪色成惨白,指甲牙齿头发也缩了回去。
吴道长看着林珍恢复了原样,高悬的心总算落了地。
然后拍着自己的胸口跳脚,“祖师爷保佑哦,差点儿酿成大祸。”
等他舒够气儿了,将呆滞的文静抱进屋内,关上门。
“啪!”
一个响指声,邻居们又像是打开了启动键,一如开始那样,该洗衣服的洗衣服,该做饭的做饭,该打孩子的打孩子。
“哎哟,我的饼子咋焦了!这可咋吃啊?!”
“嗷!妈!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去深水井玩儿了!呜呜...呜..”
完全没发现王家的异常。
文静的眼里有神了,茫然的看着正在铁门前撕符的吴道长。
她没有去管面前的人,而是第一个反应找人。
‘林珍?’
脑海里没有任何的回应。
文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停了,耳边翁鸣,豆大的眼泪疯狂涌出。
‘林珍...’
【我在...我在呢】林珍的声音很是虚弱。
文静就像是听到了仙音,心脏猛跳,四肢回暖酥酥麻麻的。
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哇....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了..呜..呜呜..”
【这一次是我不好,我不该看到镜子以为是她来了,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
文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后知后觉左手中指剧痛,捂着手弓着背,疼的她脊背直冒冷汗。
吴道长这时符也撕完了,把化怨镜揣兜里,双手抬起来作揖,一脸歉意,“贫道没想到二位居然是拥有阴阳相生链之人,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见谅个屁!”文静疼的眼泪不断,听到这话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他是个长者,“老娘手指都被你害的断了,你就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原谅你?脸呢?!”
吴道长这才看到她满头大汗,赶紧上前查看伤情。
只见文静左手中指末端的那节手指不正常的向上弯折,吴道长细看了一下,松了口气。
“没断,就是脱臼了。”话音刚落,“咔哒!”一声闷响,吴道长就伸手把这根手指往下使劲儿一掰,还扭了一下。
“嗷!!!!”
家属院响彻一声惨叫,引得那些邻居纷纷伸着头往王家这边看。
“哦哟,那母老斧又在打人呐?”
“我听着不像王主任的声音,倒像是那母老虎的声音。”
“啧啧啧,该打,那母老虎是该收拾了,天天就晓得欺负她男人。”
文静疼的在地上抱着手死命的挣扎扭动,等这波疼过去了,手指就没那么疼了。
明明是冬季,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文静疼的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委屈的坐在地上哭。
更多的是后怕。
她怕林珍消失。
【别怕,我在呢】
文静哭了一会儿,情绪平静下来。
看着吴道长就盯着她看,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谁啊你,跑我家来干嘛的?”
吴道长自知理亏,再次作揖行礼,“吾乃太玄山第三十七代传人吴枫玉,受人之托下山来捉...呃...此事乃贫道失察冒失行事,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海涵个屁,别咬文嚼字的,我听不懂!”文静心情很炸裂。
“这次是我没调查清楚就来抓鬼,是我的错,我愿赔偿小友精神损失费,您看如何?”
文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赔多少?”
“我身上并未带钱财,只有一块无事玉牌稍微值点钱,您看行吗?”吴道长说罢就从腰上掏了掏,扯出一块绿色的方形牌子递给文静,上面干干净净,啥也没刻。
文静接过来看了看,只见这牌子被一根黑色皮绳随意穿着,像块绿色玻璃,颜色跟那啤酒瓶一样。
【高冰种翡翠无事牌啊,颜色也很正,挺大方的】
文静不太懂翡翠,这玩意儿在她看来就是块绿玻璃,‘很值钱?’
【这个东西你前世在你那个继母那儿看到过,她有串翡翠项链,品相比这个差多了】
文静瞪大了眼睛,瞬间想起前世有一年过年聚会,文竹拿了一串绿色的项链送给周桂芬,还在她面前嘚瑟过花了大几百万才拍下来的。
她真没想到那个项链和这个牌子是同一种材料做的。
瞬间觉得手也不疼了,立马握紧。
“这可是你要赔给我的!不能反悔!”
吴道长摆摆手,“不会,不会,我都觉得还亏欠二位良多。”
文静听他这么说才意识到这吴枫玉的态度太过于诚恳了,还似乎对她们有愧。
一个道士,见到鬼了不抓还赔礼道歉,太不正常了。
那就只能说明...
“你是张有才什么人?”
吴道长听到这名字面上愧疚更甚,又作了个揖,“哎,我那不成器的小师弟做的孽,我这当师兄的理该赔罪的。”
文静听他这么说,火气瞬间起来了,“他把林珍封在门里十一年,他不亲自来赔罪,要你来赔罪?”把手里的无事牌砸了回去,“你这道歉我不接受,让他亲自来!”
吴道长伸手接了,头也很大,这小姑娘不接受他的赔礼,这承负就了结不了。(道门承负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那,有点像佛家因果,但承负又包含了因果,反正这里这件事儿就当因果吧)
“我那个小师弟十几年前就下山了,再也没回来过,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没办法把他带到您面前来赔礼道歉。”
文静磨了磨牙,“你觉得我信吗?你师弟害林珍被困那么多年,你又来害我遭这么大罪,还要把林珍抓走,你俩是我们上辈子的仇人吗,要这么整我们?”
吴道长又作了个揖,“小友莫要生气,之前是误会,误会。”
空气中突然响起林珍那冰冷的声音,“化怨镜为何会在你的手里?”
吴道长很懵,“化怨镜乃是我师父所赠,当然会在我的手里。”
林珍愣了一下,看他头发胡子全白了,年纪起码六十往上的样子,记忆里那个女人也是一头雪白长发,语气有些紧张,“你师父...她...还在吗?”
“我师父早在十年前就仙逝了。”吴道长的语气有些伤感。
林珍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屋子里的温度也随之冷了下去,还有一股子浓厚的伤感。
她居然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