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暗暗在背后转了转被击痛的手腕,心想如今这身手到底还是较从前钝了,又不由自主生出些对邱瑾瑜的嗔怪。
邱瑾瑜不同于她从小的锦衣玉食,是从真正的苦日子中熬出来的,每每见玲珑吃得少了就要碎碎念叨上一阵,直至她把盘中餐吃光,饭后夫妻两个总是少不了要一起扶着圆滚的肚皮散步消食。
在他身边的这一年,不仅身子重了,功夫也退步了,如今竟连一个不入流的匪首都能解去自己手中兵刃了。
她这一露破绽,也怕孤狼再以角落中的两个柔弱女子为挟,为激怒孤狼,玲珑笑着挑衅道。
“我既敢来,就没想过要逃,你这等外强中干之徒,率着一群乌合之众,也只敢欺负欺负孤儿寡母还有西州城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了。”
“我可是听说,当年邓老将军在时,关外的西戎人被垆关守军追赶得四处逃窜,犹如过街老鼠呢。”
“大当家的怎得气得眼睛都红了?奴家也没说错吧,仅凭奴家一人,就累得大当家的本就没法儿看的容貌又破了相。”
“如此看来,闯你们这匪寨也不需多少人手,真真是嘴硬骨头酥。”
孤狼本就因捉不住玲珑而恼火,方才又被她哄劝着一连喝了几大碗烈酒,听了她口中之语气血翻涌得更加厉害,脸色涨得通红。
“找死!”
孤狼抄起断掉的桌腿,复又向玲珑挥来,脚下却突然晃了半步,玲珑眼中一亮,终于奏效了。
这一路上无事时,玲珑也向木思和勒乌问起过洋金花的药性。
月苗人与这花打了百年的交道,妇人们还会取少量花瓣烹入饭食,有止咳平喘、止痛镇痛之效。
而洋金花的花粉若吸入口鼻,会根据吸入多少之分出现不同程度的头晕、幻觉、昏迷,且孕妇最忌吸入此物。
而若药粉入血,毒性起效要较从口鼻入肺来得慢些,玲珑起初就做了两手准备,若一击不能割断孤狼的咽喉,便只能拖延片刻,静候花毒发作。
孤狼晃了晃脑袋,用力眨了眨眼皮,目眦欲裂的瞪着玲珑,知道中了她的算计,却也因此全然爆发出了骨子里的阴狠,欲与玲珑搏命了。
玲珑见他发了狠,索性借着闪过他这一击的功夫一跃而起,以双腿为钩盘住了孤狼的脖子。
方才动静闹得太大,为免惊动了外面的人,必须速战速决了。
孤狼体壮,即便被玲珑绞了脖子仍在不住挣扎,扳着玲珑小腿的手宛如几根铁条,陷入皮肉,疼得玲珑脸上一皱,却不敢松懈分毫。
玲珑骑在孤狼肩上,孤狼呼吸受阻,发了狂似的在房中横冲直撞。
始终缩在角落里的蒋四姑娘见状,眼前闪过一幕幕家人在自己面前惨死的画面,流着泪冲了过去,撞向了踉跄的孤狼。
孤狼喘不上气,又中了花毒步履不稳,被这一撞撞得倒了地。
蒋四姑娘扑在他双腿之上,奋力压着他不让他起身,被孤狼膝盖猛撞了几下腹腔,却仍死死抱着他下身不肯松手。
正当两人费力的摆弄着这健硕男人时,那疯女不知何时捡起了此前被击飞的小刀,也扑身而上,双手握着小刀对着孤狼前胸便是一顿猛扎。
孤狼喉中发出痛苦的低吼呻吟,玲珑绞首,蒋四姑娘缚腿,疯女以刀刺身,在三人合力之下,壮如蛮牛的孤狼渐渐停下了不停踢动的双腿,再没了动静。
玲珑呼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还在不断对着孤狼尸身落刀的女人胳膊,轻声说道。
“他死了。”
女人脸上身上满是拔刀时溅出的鲜血,闻言呆滞的看了玲珑一眼,闪动着疯狂的眼渐渐又没了光亮,松开了握着的刀柄。
蒋四姑娘挣扎着爬起,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没了气的人,忍着被孤狼踢踹而致胸腹上的疼痛,跪正了身子,向玲珑拜了一拜,哽咽着说道。
“多谢姑娘,助我报了血仇。”
玲珑咧嘴一笑:“能杀得了他,你们二人也功不可没。”
只是刚笑说了两句话,口鼻之中便吸进不少血腥味道,玲珑低头看了看孤狼前胸还在涌血的窟窿,再忍不住胃里的翻腾,歪头吐了出来。
蒋四姑娘连忙上前帮玲珑拍着后背顺了气,忧心不已。
“姑娘,你没事儿吧?可是方才打斗中受了伤?”
玲珑吐了几口,才觉着好些了,用袖口抹了抹嘴角。
“这畜生虽然难杀,却还伤不着我,我这是……有了身孕,你也别唤我姑娘了,我早已嫁人,就叫我玲珑吧。”
蒋四姑娘闻言险些惊掉了下巴,只是还没容再说,又听玲珑吩咐。
“我听着外面似是有人往这边儿来了,一会儿你们留在房中,还得做好下半场戏……”
驼子听闻今日大当家的把原身边最得他宠爱的女子赏给了老三,刚去看了会热闹,就听着孤狼寝房这边动静不大对劲,走近了又惊觉忽然一点响动都听不见了,就加快了些步子。
快到门口时,房中又突然传出女子的轻吟声,驼子不敢再靠近,站在原地又听了好一会儿。
直至听得口干舌燥,才转身低声抱怨着走了。
“娘的,这等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驼子走后,玲珑自阴影中闪身而出,匿在夜色中向寨子深处摸去。
诛杀孤狼,只是第一步,她还得趁机在距着匪寨入口最远处弄出些乱子,尽量削弱入口处把守的人力,好为邓家姑侄带兵杀入制造最优的契机,把伤亡降至最低。
时近三更,寨中突然吵嚷起来。
“马跑了!”
“走水了!”
“六子,六子死在茅房了!寨子里进来人了!”
“快去禀告大当家的!”
玲珑匿在暗处看着寨中渐渐乱作一团,看了看手中握着方才杀人夺来的马刀,撇了撇嘴。
这些马匪通常都是在马上作战,想夺把长剑来用用却寻不见,也只能用这马刀先凑合凑合了。
玲珑拔出藏在鞋底的信令,燃了引线,小炮仗发出一声尖细的鸣叫窜上了天,在空中又炸了个响。
蛰伏在附近已久的邓少嵩振臂一呼。
“里面得手了!兄弟们,走!新仇旧恨,今日一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