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可方才娘亲唤我的语气,显是有些气了,我今日这么做,可是做错了?”
邱瑾瑜用半边身子挡着玲珑所在方向,在膝下比了比大拇指。
“没错!惩治宵小之徒,就当以恶制恶,给他们些教训,再给他们个改过的机会,这就叫恩威并施。”
“你做得顶好,人小胆大,不愧是我的种,是爹的好儿子。”
不疑得了邱瑾瑜夸赞,润得脸蛋红扑扑,又悄声吹捧道。
“我打听过了,眼下城里爹爹最大,有爹爹在,自然没什么好怕。”
邱瑾瑜笑得合不拢嘴,正当父子俩相谈甚欢之时,玲珑了了此间事,转身便见着一大一小两人正眉飞色舞交头接耳,不动声色款款走去。
邱瑾瑜同不疑见她回来,不约而同收了笑意,不疑还拍了拍邱瑾瑜肩头老气横秋说道。
“南枭王所言甚是,甚是,惩治宵小之徒,有时就是得以恶制恶。”
玲珑闻言,负手居高临下的在两人面前站定,银面上闪着日光,更显得空洞下的双目森森。
“王爷在教导个四岁的孩子以恶制恶?”
邱瑾瑜咽了咽口水,讪讪站起身,从前玲珑也不是没同他发过脾气,但他只觉得那时的她像只伸了毛茸茸爪子的猫儿,哄哄逗逗也就罢了。
可如今见过了她以公子凌的身份在战场上手起剑落,杀起敌兵来毫不手软的气势,又觉着她这利爪原是一直缩在绒毛之下的,不好惹。
邱瑾瑜此刻倒是体会到了,旁人说的惧内到底是什么滋味。
自家媳妇,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若是真叫她不悦了,麻烦的还是自个儿。
“没,没……凌兄,不过是玩笑之言。今日事能得以圆满解决,不是也仰仗了圣女威名么。”
“圣女侠肝义胆,一身正气,人虽年幼,却知道路见不平当出手相助,还是凌兄教导有方。”
不疑看着邱瑾瑜撑着高大之躯,在玲珑面前竟端的是低声下气的姿态,皱着眉无奈摇头暗暗叹气。
爹爹原是吹牛的,明明他自个儿在娘面前连句硬气话都不敢说,还夸口能保全旁人,看来求人不如求己。
心中计较清楚后,不疑仰起头,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软着嗓子说道。
“义父,我方才同阿叔们说的,是吓唬他们的。”
“那蛊虫没什么毒性,不过就是会叫阿叔们拉两日肚子,把虫子拉出去就好了。”
不疑原以为如此说,娘亲便会宽纵他,也顺手给爹爹解了围,却不想玲珑语气越来越冷。
“那更是不该,你还年幼,怎可动辄满口诳语?”
邱瑾瑜见不疑绞着手指头垂低了头,硬着头皮近了玲珑身,拍了拍她肩膀。
“凌兄,本王已饿得眼前发黑了,可否寻个酒楼食肆,先填饱肚子?”
“这都申时了,圣女应是也没用晚膳吧?不如一道前去?”
不疑喜上眉梢,又扬起小脸连连点头。
“我去我去!”
玲珑默许后,三人就近找了家酒楼,邱瑾瑜问掌柜的要了个雅间。
玲珑落座后便不发一言,那父子两人也不知道她在思虑什么,不敢贸然开口。
上菜的间隙,玲珑与小二耳语了两句,没过多一会儿功夫,小二便送来个托盘,上面还盖了条绸子。
“客官,您要的东西。”
小二走后,不疑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把从凳子上跃下,走到玲珑身畔扒着桌子看那东西。
“义父,这是什么宝贝?”
玲珑抬手一挥,绸布落地,上面竟赫然陈着一条戒尺。
不疑登时苦了脸,委屈巴巴问道。
“义父,你……又要打我啊……”
三人隔着一张月桌坐得远,邱瑾瑜见了戒尺,又听了不疑的话,险些一时情急之下蹿过去,屁股都抬起来了,又悄悄坐了回去。
玲珑的话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私自跑来昭阳,又独自跑上街头大肆喧闹,你自以为仗着会些不成气候的毒蛊之术,便可横行天下了?”
“切莫忘了,你是个事事尚需由旁人照料的孩子。”
“你如此肆意妄为,若是当真遇上了什么厉害的歹人,又当如何?”
“你自己说,你该不该罚?”
不疑也知道这次犯的过错与往日里那些小打小闹不能相较,噘着嘴伸出了手,小声说道。
“孩儿知错,义父打便是了。”
玲珑也不迟疑,握起戒尺就要向不疑的手心落,却被骤然闪身过来的邱瑾瑜拦下。
玲珑抬头看向他,只见邱瑾瑜眉宇间聚了些怒气,愤愤说道。
“他做错了事,你好好同他讲清楚道理便是,圣女如此聪慧,又并非是不打不成的顽劣孩子。”
玲珑自若答道。
“这孩子唤我一声义父,我自是要好好教导他的。我们父女间事,王爷不该干涉。”
玲珑话毕,又作势要落尺,邱瑾瑜这回再耐不住性子,立着眉毛说道。
“不许打!实在要打,你就打我罢!什么你们父女,他明明是我的儿子,如何管教,我怎么就不能干涉了!”
许是这话吼得太有气势,玲珑同不疑都愣了,不疑呆呆看了邱瑾瑜半晌,咧开嘴哭着跑了过去,扑在了邱瑾瑜腿上。
邱瑾瑜也不由伏低身子把孩子搂进了怀里,足有不疑半个背大小的手掌柔缓的拍动着。
“爹在呢,爹说话算话,定护得住你。”
不疑哭了两鼻子,待到过了父子情深的冲动劲儿,低声在邱瑾瑜耳边说道。
“爹你舍身相救,孩儿感激,只是你这么一说,不就把咱们偷偷相会的事全说露馅了吗?”
“娘若知晓我给她中了蛊,怕是真要打得我屁股开花,爹爹,你壮实,比我抗打,孩儿定铭记爹爹大恩。”
不疑说罢,自邱瑾瑜怀里钻了出来,又转而伏上了玲珑膝头,哀求道。
“娘,你要气就气不疑吧,别气爹爹,都是不疑不好,不疑只是个小娃娃,也没那么多心思,只盼爹娘早日和好,与我相认呐……”
邱瑾瑜僵着环在身前的双臂,缓缓抬起视线,见玲珑解了面具,一手抚着不疑脑袋,一手拄在桌上托着半边粉腮,正对着邱瑾瑜似笑非笑。
“王爷,菜要凉了,先吃几口垫垫,咱们再好好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