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丞打开一家店铺的灯,朝景岚伸出了手。
“电脑给我吧。”
景岚把包递给他,没有多问些什么。
“有没有进过水?”单丞看了下电脑的底板,“上次清灰是什么时候?”
“没有进水,清灰应该是半年以前了。”
“是一开始就打不开还是用了一会才黑屏的?”
“用了一会就黑屏了。”
单丞拿来工具箱,“只能拆开看看了。”
“好的,麻烦了。”
景岚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环视一圈,店里的环境不算太好,但对于单丞这个人她是很相信的。
虽然只接触过一次,但他的消息却时不时在学校里流传,不过大多都是好评。上次的交流活动两人在一个小组,景岚对他了解不深,只知道他学习成绩很好,一直在兼职。所以今天在这里遇到他,倒也不觉得意外。
“是主板烧了。”单丞说。
“修的话要多久?”景岚问。
“两天吧,不过我不太建议修。”他说,“你的电脑应该大大小小修过许多次,而且零件差不多都老化了,修好的话估计也管不了多久,不如换一个新的。”
听到这话,景岚的眉头不自觉蹙起。
单丞见她面露难色,心中也了然。
“我尽力帮你修好,要是下次再坏的话你再考虑吧。”
景岚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离开维修城,两人顺便也一起回了学校。
“听说你在电视台实习?”单丞问。
“对,你呢?”
单丞长呵一口气,“目前还在观望,不过已经有了目标。”
“继续读书吗?”景岚问。
“想倒是想。”单丞眼眸微垂,“可惜现实不允许。”
一句感叹说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目标是哪?”景岚打破沉默。
“景荣华泰,后天进第三轮面试。”
景岚点头,“是个好地方,那就提前祝贺你了。”
单丞眼角扬起,似他头顶那轮弯月。
“借你吉言。”
回到宿舍,邱淞婷已经洗漱好坐在桌边看书了。
“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晚?”她问。
景岚说:“电脑坏了,拿去修电脑去了。”
“这么晚修电脑的还开门吗?”
“没有,但碰到个熟人他帮我看了一下。”景岚看了眼对方桌上的电脑,“你明天要去图书馆吗?”
“去啊,怎么啦?”
景岚原本想要借她的电脑用,但邱淞婷每回去图书馆都会带上电脑,看来她是借不到了。
“没事,就是看你整天泡在图书馆里,提醒你要劳逸结合。”
邱淞婷猛的合上书,“你说得对,那我今天就不看书了,明天睡个懒觉再去图书馆!”
借不到电脑,景岚想着索性明天直接去办公室赶稿子算了。反正明天放假,办公室肯定安静。
洗漱完,景岚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可她辗转了许久,脑子就像一团缠绕的线,怎么也理不清。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童年往事一幕幕闯进梦里,将她又重新鞭挞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景岚醒的很早,早餐也没胃口吃便直接去了办公室。如她所想的一样,办公室里没有人。冲了杯咖啡后,便强打起精神开始写总结。
九楼,何砚州在办公室里检查周一的稿子。
他周末一向不闲着,有空都会来加班。倒不是他多热爱工作,只是这样才能有借口躲掉一些不想赴的约。
看了一个小时,何砚州摘掉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精神才缓过来一些。
阳光穿过玻璃窗,给窗台的绿植镶上一层金边。何砚州起身走到床边,手指拂过一片片叶子。
当触碰到一片半黄的叶子时,他转身拿起剪刀,毫不犹豫地将一整棵绿植连根剪断。
这时,安静的办公室响起一阵铃声。
何砚州放下剪刀,接起电话。
“砚州,你在办公室吗?”来电的是财经部张部长。
“在的,怎么了?”
张部长语气焦急,“刚刚台长给我打电话说前天审的关于房地产投资的稿子有问题,需要重新审不然会影响周一的播出。不过我现在在外地,那几个手下我又不放心,想来想去就只能拜托你帮忙了。”
“您放心,我现在去帮您看看。”
“真是谢谢你了,回来我一定请你吃饭。”
何砚州轻笑,“小事而已,您客气了。”
挂掉电话,何砚州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老狐狸不找自己手底下的人却找他来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可不是不明白。
张部长的办公室在6楼,和他的独立办公室不同,财经部的部长办公室在他们大办公室的最里边一个单间里。
穿过长走廊,何砚州还没进去就敏锐地听到到有人敲键盘的声音。
他脚步放轻,慢慢开门走了进去。
景岚这会正写到关键,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怎么周末还在加班?”
这声音几乎把她吓得跳了起来,但理智走在意识前面,才让她没有失态。
“何部长。”景岚站起身,抬头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我自己的电脑坏了,这两天急着用电脑所以就来了。”
“赶总结吗?”
“部长您也知道?”
何砚州当然知道,虽然表面上是写一个总结但实际上是为了选两位创峰那边的对接记者,能做这个记者的不仅要专业能力过硬,创峰那里也得满意。
况且这报告最后还得由邵岐过目一遍,至于原因,或许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当然。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景岚点头,“好的,部长。”
等何砚州走远,景岚再次动手想要继续写时却发现思路已经被打乱,索性休息一会整理一下思绪。
她手指摩挲着嘴唇,眼神不自觉转到方才何砚州离开的方向。对方出现在这里实属让她意外,可既然他来了,景岚就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想到这,她把目光又移回电脑屏幕上。
过了没一会,何砚州便从部长办公室出来了。景岚将脸埋在掌心里,听着对方脚步一点一点靠近。
近在咫尺之间,她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了?”
景岚收起嘴角的笑容,抬起头时脸上的挫败显而易见。
“没什么,就是遇到了瓶颈。”
何砚州看着她,恍惚间想起自己童年时期养的一只猫。每当自己忽略了它时,那只小猫就会像她一样耷拉着眼角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方便给我看看吗?你的总结。”他柔声说。
“嗯?”景岚诧异,“部长您的意思是…会给我建议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很乐意帮忙。”
“那就拜托啦!”
挫败的小猫重新扬起了笑眼,何砚州的情绪也不自觉有了起伏。
景岚腾出了位置,自己又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一旁。她刻意与对方保持了距离,有些时候肢体接触会增进感情,但在还不太熟悉的情况下,只会显得没礼貌。
何砚州一目十行地看完总结报告,起码在已经完成的内容上是挑不出毛病的。
“不得不说,你的文章像一幅古韵十足的水墨画,精简且一目了然。”何砚州话锋一转,“如果是三千字的话,那你的报告会很完美。但既然要求的是五千字,那你就得在重要的几条里适当扩充或者延展一下。不过要把握好度,不然会看起来很拖沓。”
景岚点点头,本来只是想借口跟他搭话,可现在看来自己倒是歪打正着在他身上学到了真东西。
“何部长谢谢您,您的意见对我很有帮助。”她咬着嘴唇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只是……”
“怎么了?”何砚州问。
“本来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但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问题太蠢了。”
“但说无妨。”
“把报告写得完美,真的对吗?”景岚一边观察对方的脸色一边说,“虽然说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自从上班以后我发觉,似乎做什么事都好像有一个平衡点。如果做得太过突出,似乎就打破了这个平衡点。”
虽然景岚说得不明不白,但何砚州在人际场上混了这么久哪能不懂。
“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他站起身,“就只会让别人的眼光埋没了你自己。”
何砚州不愧是何砚州,说的话总是句句在理。
“何部长。”景岚认真道,“谢谢您,您的每句话对我都有很大启发。是我顾虑得太多了,做事就会畏手畏脚。从今天起,我会时刻谨记您的话的。”
这样诚恳的表情,如果不是演的话,何砚州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了。
他很意外。
难道是自己的面具戴的太久了吗?
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所有人都该戴着一层面具?
何砚州不自觉地看向眼前的人。
那么她呢?
她的面具何时会戴上?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继续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何砚州正要离开,突然一个罐子被递到眼前。
“薰衣草茶可以帮助提升睡眠质量,我看您黑眼圈好像严重,可以试一下这个,说不定会有效果。”
犹豫了几秒,何砚州接过了罐子。
“那就谢谢你了。”
“是我应该谢谢您,让我能快点结束加班,不然周末两天我都得耗在这总结报告上了。”
景岚不好意思笑了笑,这花茶要再不挪地儿估计都要在自己抽屉里生根发芽了。
目送对方离开,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写报告。
然而当景岚准备按照何砚州的方法修改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提过总结报告有字数要求。
那何砚州又为什么知道?
按道理来说,这种类型的总结报告一般都是自己部门的领导下达指令,属于内部消息。即使他知道,可是连字数这么详细的要求他都一清二楚。
难道,这次的总结不光只是财经部内部检阅?
想到这层,景岚越发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然而单凭这一点信息是参不透其中的奥秘,索性她也不想了,先把自己的报告写到最完美才是上上策。
这一写,直到阳光从办公室的东侧移到了西边时才停下。窗外的太阳已经渐渐有了落下的趋势,景岚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
注意力集中时,身体好像感觉不到饥饿。可一旦放松下来,肚子就像三天没进食一样咕咕叫个不停。
写完报告,景岚心情大好。
她想起周柚今天似乎说要搬家,便拿起手机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铃声响了半分钟,听筒里才传来周柚的声音。
“搬家搬得怎么样了?”她问。
然而,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周柚平日开朗的声音。
“小岚”她啜泣着,“我哥被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