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电视台开年大会上,景岚因火灾报道事件受到了领导的表扬。
散会后,说过两句话的见过两次面的都来到她面前向她表示祝贺。
只有一个人,全程黑着脸没有任何好脸色。
“景岚。”
景岚听到声音,脚步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喊她的人正是被抢了风头的刘慧妍。
刘慧妍走到她面前,冷笑一声,“抢了别人的工作,你是不是很得意?”
景岚疑惑地看着她,“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那天晚上是故意的对吧,故意没有去找我,好让自己能拿到这个机会。”
景岚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戏谑地看着她,“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你当时确实不在工位上,所以才错失了机会。”
不管对方眼神如何愤恨,她继续说:“而且你应该感谢我的不是吗?如果不是我,你的工作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所以麻烦你不要当一只疯狗来反咬我一口,这样只会让你更难堪。”
听到这句话,刘慧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女生的笑容仍是那样漂亮,但那双浓黑如墨的眼睛却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看着那双眼睛,一股寒意从刘慧妍背后窜起,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慌忙移开了视线。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不等刘慧妍回应,景岚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进入电梯,她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原来,不戴面具的感觉是这么舒服。
回到办公室,吕双便也跟着过来了。
“景岚姐,这是今天下午被采访人的资料。”
景岚看着封皮上的名字,“今天不是采访创峰吗?怎么换了?”
“孙部长说创峰后面的采访不用我们负责了,他们换了另外一个记者,待会会来和您交接。”
“谁换的?”
吕双摇摇头,“不知道。”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这件事,景岚能猜到是何砚州下的决定,想必那天在休息室外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邵岐的危机感。
不过冥冥之中他也算帮了自己一把,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做任何布局,这步棋,何砚州已经帮她下好了。而他那盘棋,也用这一枚棋子做成了死局。
她拿出手机,找到邵岐的号码拨出去。
合作了那么久,总该好好道个别不是。
电话响了没几声就被接起。
“邵总,今天下午去的那位新记者我已经和他交接好了,他会顺着以前的流程走的。”
邵岐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新记者?”
“今天我接到通知说后面两次采访要换人。”景岚战术性停顿了一下,“您不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景岚试着喊了他一声,手机里才传来声音。
“我知道了。”
“嗯,很高兴与您这段时间的合作,再见。”
这一声再见让十几天上期盼顷刻间破灭,他舍不得挂掉电话,他也不想和她说再见。
但没过多久,听筒里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他捏着手机,久久没有动。
打完电话,景岚翻开被采访人的资料。
资料上的人是一家国企老板,按资历来说确实比邵岐要更深一些。
所以,这是何砚州对她的补偿吗?还是说,他要开始用自己的权力把自己往高处推了?
创峰大楼内。
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邵岐内心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
“谁决定换记者的?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他的语气带着强硬的质问。
邵岐的态度让男生一下哑住了,他不过是一个只负责采访的记者,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大领导是怎么想的。
问完,邵岐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便放缓了语气,“先采访吧。”
“好。”
男生忙打开录音笔,放在桌面上,开始工作。
下午四点,何砚州正在演播厅里盯着节目进程,耳机里却突然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
“总部长,台长让您去他办公室,好像是创峰的邵总过来了。”
何砚州眼神微沉,按下通话键,“我马上过去。”
邵岐来电视台的消息,不过片刻便传到了景岚的耳朵里。
她知道,该是她和邵岐见面的时候了。
台长办公室里,两个男人对坐着。
“景记者现在的工作量太大,已经没办法再兼顾更多工作。”何砚州给出自己的理由。
“黄台长。”邵岐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黄仁峰,“创峰去年对电视台的投资额有两千万吧,我记得海市好像没有其他企业比我们的投资还要高对吗?”
黄仁峰陪着笑,“是的是的,我们电视台的全体员工也都非常感谢邵总的大力支持。”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连人员变动这种事情我连知情权和话语权都没有。还是说,两千万太少了,都不够我得到应有的权力?”
无论是什么企业,保持资金链正常运转永远是最大的难题。电视台更是最典型的那一个,除却市政府的那点补贴,大大小小几百个员工基本上都是靠着市内企业的投资款和广告收入支撑下来的。
更何况现在经济不景气,拿到投资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即使是黄仁峰这种已经年过半百的长辈,在创峰这个大客户面前,也不得不放低姿态说几句好话。
“邵总,你这可就误会我们了,我们电视台都是抱着最大诚意对待和创峰的合作的。”他堆着笑,和声道,“这次人员变动,我想何部长的意思应该是怕那位景记者因为工作太多而怠慢了您那边的采访,所以才换了一个更有经验的记者接手创峰的工作,这个决定对咱们的合作也更负责些你说是不是?”
何砚州接收到黄仁峰的眼神,虽然心有不愿,但也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两句好话。
见两个人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邵岐也没必要再继续追究,毕竟主动权自己已经拿到,点到即止即可。
“最后一次采访,麻烦还是采用原来的人员。我这人做事喜欢有始有终,不希望中间有什么变动。”
只要不继续追究,就算是天上的星黄仁峰也会给他摘下来,更何况是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
“邵总你放心,我们一定办到。”
邵岐看向何砚州,“何部长,你没什么意见吧?”
视线交汇,两军对垒;谁输谁赢,高下立见。
“当然,最后一次采访,我会让景记者好好准备的。”最后一次四个字,何砚州咬得格外重。
门外,小覃等待许久,见自家老板神色轻松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在黄仁峰的热烈相送中,两人进了电梯。
屏幕上的数字以秒为单位往下降。
邵岐盯着6楼的按钮,突然很想伸手按下去,半个多月的思念很难让人保持理智。
如果说以前,他还尚存一丝理智。
可在那个冰冷的年夜里,当她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时,邵岐便明白,她与自己一样,是这世界的孤叶。
而何砚州,不过是帮他们吹起一阵风,助他们相遇罢了。
想到这,邵岐抬起手正要按下6楼按钮。
突然叮的一声,电梯门在眼前开启。
风停,叶落。他们在此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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