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好,景岚看着眼前的美术馆,突然感觉自己比某国总统还要忙。
但没办法,这都是自己要巩固的人脉。
现在忙点,以后求人办事就能轻松点。
正要下车,梁朕宇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到了吗?”
“到了”
“我还有一会。”
“我先进去了。”
挂掉电话,景岚打开车门走进了美术馆。
由于是周末,馆内人流量不小。
她照例去了三楼,坐在那幅半边女人的画前。
结合自己猜测到的真相,再看这幅画,景岚突然就明白了里面的怪异所在。
“女士,是您要买画吗?”
景岚点头,“对,要买的话我应该跟谁谈?”
“是这样的女士,这幅画作者不对外售卖,仅放在我们美术馆里做展示。”
“这样啊。”她笑了笑,“那麻烦你可以跟你们馆长说一下,我和这幅画的作者谈过了,她同意把画卖给我。”
“这…好吧,您在这稍等一下。”
景岚坐回椅子上,心里也有些没底。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梁忻薇若是对自己有芥蒂,以后要用到梁家的手时多少也会有阻碍。
算了,不管了。
随机应变吧。
等了几分钟,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是还没靠近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景岚转过头,正对上梁忻薇那惊愕的眼神。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对方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梁小姐。”
“你…”她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会在这?”
梁忻薇这反应,让景岚觉得愈发奇怪了。
“您认识我吗?”她决定先不暴露。
“不认识。”她否认得很快。
“那您…”
“这幅画不卖,你可以走了。”
梁忻薇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梁小姐。”景岚拦在她身前。
女人的身形单薄,但梁忻薇却觉得她像一座大山,挡住了她用以躲藏的巢穴入口。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请你让开。”
她的声音很大,企图掩盖她慌乱的内心。
可那双不敢视人的眼睛,却将她脆弱的自尊心暴露得一览无余。
景岚眉头微蹙,看了她好一会。
“梁小姐,我叫景岚。”她声音平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
梁忻薇攥紧拳头,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马上撇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买下这幅画。”
“我说过不卖。”
“那你作为馆长,是不是该给顾客介绍一下这幅画的作者的创作理念?”
“没有,什么都没有。”梁忻薇的声音已经带有怒气,“你可以让开了吗?我还有很多事,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为客人介绍展品,不是你身为馆长的工作之一吗?”
梁忻薇嘴唇颤抖,她感觉面前的女人很享受这种踩在别人自尊心上的快感。
她觉得侮辱,可偏偏作为失败者的自己怎么也反抗不了。
“景岚,我和杨文桀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分开了。”她死咬着嘴唇,“你若是想以胜利者的姿态来羞辱我,大可不必这样做。”
见她终于主动吐露出这件事,景岚暗暗松了口气。
这胡搅蛮缠的人设,还真是难演。
“梁小姐,我今天来并不是和你谈杨文桀这个人。”
梁忻薇面色微变,“那你想干嘛。”
“我想了解这幅画。”
“我不是说了…”
她话还没说完,景岚便打断了她,“画里的女人是你自己对吗?”
梁忻薇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却给出了答案。
“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景岚继续说,“单从观赏者的角度,我只看到了一个残缺的女人。”
“梁小姐,你有良好的家世、优秀的学历以及漂亮的样貌。从世俗意义上来看,你所拥有的都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明明你什么都有了,可画里的女人却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想问问你,为什么?”
梁忻薇望着她,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
良久,她苦笑一声。
“你说我什么都有了,可是他的心却从来都不在我这里。”
“你爱他什么?”景岚不明白。
“或许在你眼里,他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梁忻薇深吸一口气,“可他于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自由的人。”
景岚紧缩的眉头渐渐松开,这一刻她恍惚明白了些什么。
梁忻薇的爱情就像烂肉上的疤,一切的一切,都是用以遮盖她早已腐烂的伤口。
她真的爱杨文桀吗?
景岚觉得未必。
她爱的,或许只是在他身边的自己而已。
“她的情绪怎么样,没有激动吧?”
“没有。”
“你和她聊了杨文桀的事情吗?”
没有得到回答,梁朕宇看向对面的女人,发现她眼睛望着窗外。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棵树叶掉得差不多的树。
正当他想开口唤回她的意识时,她终是有了回应。
“在你眼里,梁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朕宇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仔细回答了她。
“安静,内向。不爱和人打交道。”
“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至少从我见到她起是这样的。”
“你见到她?”
梁朕宇垂下眼帘,“她刚出生没几天我爸妈就把她带到国外去了,我十五岁的时候他们才回国。”
景岚无意探听这些,便岔开了话题。
“我觉得你妹妹的问题不出在杨文桀身上,他只是一个导火索,或许在很久之前梁小姐的心理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医生也有这样提醒过我们。”梁朕宇十指交叠搁在桌上,“但忻薇她太封闭自己了,我们找不到症结所在,只能从杨文桀这方面入手。”
“医生具体怎么说的?”
“她说,忻薇的内心很压抑,这种压抑可能是家庭氛围和环境造成的。也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一旦达不到就会否定自己的存在。”
景岚背靠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嘴唇。
如果说正常人的情绪是一个六面九块的魔方,六面颜色代表着六种情绪。
在不断地变化中,情绪互相交织,但恢复成原样不算复杂。
可梁忻薇这个人就像她画中的魔方,形状不规则颜色杂乱无章,每一个颜色都包含着一种情绪。
对于这个魔方,景岚对她毫无办法。
但现在她准备和陈宽谈合作,梁忻薇这事她不能跟梁朕宇说自己不行。
“我可以和她的医生聊一下吗?”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她也得表现一下,等到自己搞定了陈宽,再示意自己无能为力这样也能显得好看一些。
见她这么上心,梁朕宇心里感到一阵安慰。
“好,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跟我说吧,我联系一下医生。”
“嗯。”
夕阳如橙色的海浪层层叠叠,在天边翻滚。
最终顺着重力落下,穿过玻璃窗落在了她身上,覆上一层暮色柔光。
梁朕宇眼神微动,晚饭的邀请顺着喉咙到了他的嘴边,可刚想开口一阵手机铃声却是堵住了他的话头。
景岚看了眼屏幕,“我先走了,后面我有时间再联系你吧。”
没等他回答,她径直站起身离开了店里。
梁朕宇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出了门,晚秋的月接替了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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