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拜堂成亲(1 / 1)

谢南书原以为,到了府门口,他只会被从侧门抬入,送进别院,连拜堂都不会有。

虽说圣上赐了殊荣,但毕竟玉荛能享受的也只有半制之礼,不应该越过王妃这位正妻才对。

八人抬的花轿游街,再加十里红妆,这已经给足了谢府脸面,按理说不该再有射轿迎新人这一环节才对。

射轿迎新人,这是正妻婚礼才会有的。

难道,接下来不仅有拜堂,还需得将其他流程也走一遍吗?

虽有疑惑,可谢南书不敢耽搁,抬起左手放入了瑾王掌心。

他本就肤白,手指瘦长有型,指甲虽不似女子那样纤细,但染了兰花汁液的指甲娇红晶亮,再加上被礼服袖口半包裹着,他此时的手指其实很美。

瑾王握住时,轻轻笑了一声。

谢南书俯身出轿门时,就听见了瑾王那细微的笑声。

谢南书右手举着团扇遮面站直,不明白这位瑾王殿下在笑什么。

他的身高原本与瑾王就只差半头,如今满头凤冠珠钗,此时的他已经与瑾王齐高,相差无几了。

但他与玉荛是双生胎,玉荛和他的身高也差不太多。他们兄妹回谢府认祖归宗时,玉荛身材高挑就已经在京都贵女圈中传开了。

所以此时的他站在瑾王身侧,倒也无人置疑。

喜婆弯下腰去,替他整理礼服后方拖地的衣摆。

趁着这个空隙,他微微侧首,向瑾王穆云峥看去,没想到,那穆云峥此时也正在转头打量着他。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谢南书莫名的心头一紧。

见他看过来,穆云峥冲他微笑着一颔首,握着他指尖的大手收拢了几分,示意他可以往前走了。

谢南书连忙做出略带羞赧的表情,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脸,跟着穆云峥沿着红毯,往燃得正旺的炭火盆走去。

面上带笑,可谢南书的一颗心,却是在不断地下沉。

刚才的视线一触即分,穆云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可谢南书仍旧在他的眼角眉梢,品出了戏谑的味道。

这瑾王,果真看不上玉荛。

这种情况,于现在的谢南书来说,是好事。

至少洞房那关,就不需要他来想办法蒙混,瑾王应该自己就会因嫌弃而避开,不会踏足婚房半步。

可这于谢玉荛来说,却是坏事。

日后玉荛若是换了回来,那她往后的日子恐怕会倍受煎熬。

孤独终老还是好的,就怕没有丈夫可依靠,玉荛一个小小的侧妃,在这勾心斗角的王府深宅之中,恐怕连立锥之地也无。

两个陪嫁丫鬟托着谢南书的裙摆,瑾王扶着他的手,引着他跨过火盆,又跨过马鞍,走过长长的红毯,向礼堂走去。

穆云峥的掌心温暖而有力,薄薄的茧子并没有让谢南书有不适感,反而因着他的搀扶,谢南书走得很稳。

谢南书一身长制侧妃喜服很是繁缛,穿着这样的衣服一路行走,并不是易事。

可因着穆云峥的细心,两次扶稳了绊脚的谢南书,让他躲过了意外,没有出丑。

二人一路顺利地进了正厅礼堂。

这让谢南书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

就算是被迫娶得玉荛,可若这位瑾王殿下能将这份怜悯之心保留一二,那玉荛日后在这王府之中,恐怕也能好过那么一点点。

如果穆云峥能够真心地喜爱玉荛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就会怜惜玉荛,让玉荛依靠,庇护于她。

那对玉荛来说,这瑾王侧妃之位终归不会沦为监牢。

而作为兄长,谢南书自会想尽办法辅佐眼前这位妹婿,并且忠心于他。

可实际上,谢南书却清醒地对此情此景希望渺茫,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走在他身侧的这位瑾王殿下,心高气傲无人能及,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对玉荛动心。

作为伴读,谢南书虽然没能被瑾王赏识,没能成为他的心腹,但好歹也跟前围后地伺候了他三年。

这三年的察言观色、揣摩上意,谢南书不敢说自己对这位瑾王殿下了若指掌,但最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这位高高在上的瑾王殿下,根本就不是一位会为儿女私情折腰的男人。

在他眼里,这万里江山要比如花美眷好上千万倍。

那堆叠在案头的奏折,更是比奇珍异宝还要可人。

如若不是一年前出了变故,如今入主东宫的,就不会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而是眼前这位牵扶着他的瑾王千岁了。

拜了天地,又向太庙方向跪了列祖列宗,一系列繁杂的仪式结束,穆云峥终于将谢南书送入了侧妃别院。

由丫鬟引领着,谢南书进了寝房里屋,在丫鬟的服侍下褪去了凤冠霞帔,换了件轻薄的胭脂红纱衣外袍。

纱衣外袍自后背处蔓延到胸前,用蜀绣的针法绣了一片粉白相间的梅花,端庄又大气。

而谢南书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第一眼看到这件外袍,就决定穿它。

穿上后,谢南书还特意细心地照了镜子,确认看起来没有丝毫破绽,才安下心来。

当然,这身衣服仍旧是侧妃礼服,只是比刚才那身正式拖尾的礼服稍微短了些,薄透了些,方便活动。

谢南书现在的身份是女子,不用丫鬟服侍不合常理,但丫鬟过于近身又有暴露的风险,所以他只是让丫鬟帮他更换了外袍,修改了发饰,其余全都自己亲力亲为。

自屏风后出来,谢南书看见还坐在床沿的穆云峥,愣了愣。

他怎么还在这里?他不应该去前厅待客敬酒吗?

见穆云峥上下打量着自己,谢南书下意识地拢了拢纱衣前襟,后悔自己贪凉,选了这件略微轻透的外袍。

谢南书心思百转,想着自己作为侧妃,应该上前伺候,可又怕自己说多错多,更怕靠得太近,让眼前这位爷看出端倪。

他正在纠结着,就见穆云峥拍了拍身侧的床沿,笑着对他开口道:“愣着做什么,过来坐。”

谢南书不敢拒绝,低头轻声应“是”,小步走过去,坐在他身侧一尺远的位置,坐下时还小心谨慎地将双脚收拢在裙摆里。

穆云峥侧首,继续打量着谢南书,笑意更浓。

谢南书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拘谨着将双腿并拢,微微低下头。

他在反复回忆,反复确认刚才自己回答的那声“是”,是不是女音。

当年孩童的他被拐卖进戏班,虽说因为终日练功吃尽了苦头,可他们娘仨毕竟有了落脚之处,不用再住破庙山洞,终日衣不蔽体。

班主的妻子看他娘亲虽病着,但也尚能洗洗涮涮,而玉荛也懂事听话,也能做个小丫鬟使唤,于是就都给口饭留了下来。

戏班那几年,谢南书分外用功,为着达官贵人们的赏钱,为着不被赶出戏班,他处处都比别的戏子肯吃苦,肯低头,肯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艰辛。

那时他虽年幼,可却明白师父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不求成为人上人,他有自知之明,他当时只想好好练功,好好唱戏,他想成角儿,他想红。

他只知道,只有成了角儿,他才能有更多的钱,给母亲治病,让妹妹吃饱饭。

那时的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是谢长恭,而自己日后,会因着唱戏这点傍身技能,嫁人为妾。

谢南书自认刚才模仿玉荛说话的声音,绝对模仿了十成十,这瑾王绝不可能听出异样。

可这瑾王为何一直在看着自己发笑?

自己是有何处不妥当吗?

谢南书低头快速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穿着打扮,却并没有发现丝毫不妥。

这时一道妇人的声音插了进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谢侧妃端庄淑雅风姿绰约,与王爷真真是天作之合。”

这位妇人是穆云峥的奶母凌嬷嬷。

她上前,边口吐吉祥话,边为二人剪了发,又将两缕头发打上同心结,缠上红色锦线,收进铺着红色锦缎的鸡翅木锦盒中,又将锦盒端端正正地收进了床头的暗格。

谢南书被凌嬷嬷的这一番操作惊住了。

自己区区一个侧妃,类同普通人家的侍妾而已,何德何能配与瑾王结发?

谢南书还处在震惊中,眼前就又出现了碗喜面。

凌嬷嬷端着面碗,笑呵呵地示意谢南书吃面。

新妇吃的喜面,必定是未煮熟的面。

作为替嫁的新娘子,谢南书自然被谢府的老嬷嬷教导过,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可自己终究是一介男儿身,心里毕竟是抗拒的。

但再抗拒,也没有办法。

谢南书只能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咬了一小口,然后憋得满脸通红,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生的。”

凌嬷嬷喜笑颜开:“恭喜王爷,侧妃吉言吉兆,必定能为王爷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让王爷多子多福。”

谢南书举起团扇,将通红的脸庞藏在团扇后面。

他是既尴尬又别扭。

这瑾王能不能多子多福,他不知道,但如果指望他这个“侧妃”给瑾王绵延子嗣,那这穆王府恐怕注定要后继无人了。

凌嬷嬷这边话音未落,穆云峥那边已看着谢南书大笑出声。

这一笑,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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