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书终于睁开了眼睛。
但当穆云峥对上谢南书眼睛时,却是浑身一颤。
因为谢南书的双眼,毫无吻后该有的浓情蜜意,反而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南、南书……”穆云峥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谢南书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冷静地望着穆云峥的双眼。
穆云峥那双如墨如漆的眼眸,现在满是震惊与慌乱。
“瑾王殿下,”谢南书眼睛眨都不眨,就那么直视过去,“我那日在监牢之中,就与殿下说得很清楚了。其实殿下你心里如明镜一般,我与你分开,并不仅仅是你我二人身份悬殊,最重要的是,殿下自以为是耍的那些计谋与手段。”
“那日我就已经说明,我接受不了殿下您 拿我最重要的亲人为诱饵。”
谢南书慢慢垂下了眼,长长如扇面一般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也遮住了他的心绪。
“殿下,我认为,我们分开,是最好的结果。”
穆云峥瞬间从头凉到了脚,连指尖都凉得发麻。
“不!”他拼命摇头,“我不接受,我不同意!”
他猛地把脸埋进谢南书颈间:“南书,我错了,我向你承认错误。我当时是得知谢长恭要为你议亲,打算用你的婚姻为谢府换来利益。”
穆云峥的声音在谢南书耳畔瓮声瓮气地响着,震得谢南书心尖也跟着颤动起来。
“南书,我虽然贵为王爷,但我没有权力阻止你娶妻。我那段时间急得连觉都睡不着。”
谢南书想起来了,确实有一段时间,谢长恭特意带着他参加了几次聚会,他也与两三位其他家族的庶女见过面。
但当时的谢南书并没有多想,他并不知道谢长恭是打着这种算盘。
“南书,我实在是没辙了,这才日思夜想,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先用利益拉拢谢长恭,并示意要抬谢族女儿入王府为侧妃。”
穆云峥生怕谢南书打断他,语速都不觉地快了几分:“然后我又去父皇那里下功夫,暗示他我想抬谢玉荛过府,并且命人在普华寺与谢玉荛制造偶遇。”
“但我那时真的是作足了准备的,我真的没有拿你妹妹的性命开玩笑。”穆云峥再度哽咽,“南书,你不知道,父皇的赐婚圣旨传到瑾王府时,我激动得按捺不住自己,躲在房中又是叫又是笑的,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南书,我对你一片真心,日月可鉴。”穆云峥抬起头,眼眶已经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妹妹在前往塞外的途中遇到了危险,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并且也罚了那些派去保护你妹妹的暗卫。”
“当然,我没有推诿责任的意思,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设计你妹妹,将她变成棋子,让她离家出走成为逼你入府最关键的一环,这确实是我的错。你气我怨我都是应该的,哪怕你就此恨我,那也是我的报应,我都心甘情愿地受着。”
“只是,”穆云峥望着谢南书,一双眼可怜巴巴,“你得留在我身边来气我、怨我、恨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接受,你让我怎么着都成!”
“你!”谢南书气结,“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穆云峥连忙点头:“听得懂,我当然听得懂。但我不同意分开,我也不会与你分开,你也别妄想我与你分开,你也不可能与我分得开。”
“你!”谢南书简直要气笑了!
他都不知道,这穆云峥什么时候将口舌练得顺滑至此。
这穆云峥又是怎么做到,一边满脸可怜与委屈,又一边说出口如此狂妄又气人的话语的?
谢南书的拳头捏得梆硬!
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上药效未退,他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他简直要气死了!
“谁说我与你分不开!”谢南书双手去推穆云峥,想让他起开,“我早就与你说清楚了,我们在监牢那日就已经分开了!”
可他根本推不动穆云峥,穆云峥还借机又凑近了他几分。
“南书,你莫要说这些气话了!”穆云峥吻了吻谢南书,伸手抬起谢南书的下颌,“那日在监牢,我身后站着钱喜,他是我父皇的心腹,我在他面前,当然得把戏作足。所以那日你那般说了,我也就没有反驳。”
穆云峥又去亲吻谢南书的侧脸,谢南书却把头一偏,直接躲过去了。
穆云峥宠溺地一笑,毫不在意:“南书,你作我伴读三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么?我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多么困难,我也会千方百计地弄到手。”
他抬手屈指刮了刮谢南书的鼻子:“你在我心里住了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重新遇到你,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南书,你就别想着与我分开了,这绝无可能。”
谢南书没有理穆云峥最后一句话,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前面几句话上。
“你的意思是,咱们早就认识了?”谢南书满眼疑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一点儿印象?”
穆云峥笑着又凑上去,亲了亲谢南书的双唇:“你把要与我分开的话收回去,我就告诉你。”
谢南书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说就算了!”
说完,谢南书就去推穆云峥,非要让穆云峥自他身上-下去。
穆云峥连忙搂紧谢南书,耍起了无赖,说什么也不肯下去。
“南书,南书,好南书,你别生气,我就这告诉你,啊,别气,乖——”
穆云峥好不容易安抚住谢南书,这才开口,将两人的过往娓娓道来。
穆云峥八岁那年,因思念过世的母妃,伤心过度,偷偷溜出皇宫,离家出走。
可他刚刚走出京城没多远,就被一群黑衣人抓走关了起来。
那群黑衣人已经抓了许多孩童,穆云峥就与这些孩童关在一起。
这些黑衣人每日都在挨个取这些孩童的血,穆云峥自然也被割腕取过。
在这座地牢里,这群孩童倒是不缺吃食用水,但是每日割腕十分疼痛,所以这座地牢里整日都充斥着孩子们的哭声。
而在这群孩子里,穆云峥发现一对双生胎。
双生胎中的一个小男孩,眼睛又大又亮。
他的冷静超出同龄孩童。
他极少大声哀嚎,实在疼狠了,也只是缩在墙角默默地流泪。
穆云峥渐渐对这个小男孩起了兴趣,开始对这个小男孩格外留意,也有意无意地去接近他。
可这个小男孩非常谨慎,既不告诉穆云峥他们两个的名字,也不肯接受穆云峥的靠近。
这个小男孩,总是将另一个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也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紧紧地护在怀里。
看着这个当哥哥的小男孩,将自己仅有的口粮留给那个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的孩子吃。
看着面对黑衣人时,这个当哥哥的小男孩,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弟弟或者是妹妹挡在身后,毅然伸出细白的手腕,让黑衣人取他的血。
穆云峥突然对被护在这个小男孩身后的那个孩子,又羡慕又嫉妒。
自从他的母妃过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像这个小男孩这样,将他护在身后过。
那一刻,穆云峥就在想,被这个小男孩护在身后的人,如果能是他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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