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边,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马车四周,伫立着几位身佩长刀的侍卫。
个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令人望而生畏。
来往的百姓一见这如煞神般的气势,纷纷避让着走。
却又按捺不住好奇,不时朝那马车偷瞄两眼,暗自猜测里面坐着的,是哪家的达官显贵。
一名身材略显瘦弱的年轻男子走到马车旁,躬身回话,
“主子,您吩咐的事儿已经办妥,只是那邹氏竟坐地起价,竟然要一万两才答应下来。”
男子脊背弯曲,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山压着。
这会子也不再故意压着嗓子,声音变得愈发尖细。
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常在宫中伺候贵人的公公。
马车窗幔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露出车厢内女子娇美的容颜。
韩云宁身着一袭绣纹繁复的华美锦衣,如盛开的牡丹般雍容华贵。
那一双魅惑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妩媚风情。
她微微一笑,满不在乎道,
“无妨,一万两也好,十万两也罢,只要能让她摔个跟头,花费多少银子都值得。”
姜璃啊姜璃,我倒要看看,如今还有谁能够护住你!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守在车旁的小太监将头埋得更低。
宁嫔娘娘的笑容仿佛一把泛着毒光的利剑,随时都可能刺向自己,让人不寒而栗。
待到宴席开始前,邹氏匆忙赶了回来。
一众前来参宴的女眷聚在花厅。
邹氏现在无名无份,既不是主母,也不算妾室。
因此,无论是哪家的夫人,都只顾着与姜璃交谈,完全将邹氏晾在一边。
她在花厅中徘徊了一会儿,眼看着没有人愿意理睬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恰巧她刚从花甲巷回来,又被连老二那家伙折腾得浑身疲乏,便想着回屋歇息。
虽说姜璃如今已经不再姓沈,在外人面前,始终还是沈家的义女。
杨氏不愿被人落下口舌,早早便带着沈芷嫣一同前来,并吩咐芩嬷嬷去厨房帮忙照看着些。
吉时已到,姜璃将红绸交给兄长。
姜承亲手在第一担聘礼上系上红绸。
随着礼官的一声高呼,铜锣开道,一百零八担嫁妆浩浩荡荡,如一条长龙般朝着薛家进发。
送聘礼的队伍一离开,姜府的宴席也正式开始。
如今沈北岐不在江都城中,三皇子萧文淙无需有任何顾忌,大摇大摆地带着缪羽前来。
“姜大人,恭喜恭喜啊!”
在众人面前,他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语气漫不经心。
这一番礼数,明明是向着姜闽之做出的,可是当说出“恭喜”二字时,他的目光却落在姜承身上。
姜承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
他微微颔首,似是在回应对方的视线。
“多谢三殿下...”
姜闽之急忙回礼,道谢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童又高声通报。
“太子殿下到——”
“二皇子殿下到!”
在场之人无一例外,纷纷站起身来,向两位皇子行礼问安,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皇子殿下!”
区区一个纳征礼,不仅朝中官员来了一大半,就连弘阳帝的三个儿子也到齐了。
“大家快快免礼。”
萧文灏虚扶一把姜闽之,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子,亲和道,
“今日本是姜家喜宴,本宫不请自来,可别扫了姜大人的兴致。”
姜闽之惶恐道,“殿下这说哪里话,您肯来,老臣高兴还来不及,殿下您请上座。”
两人推辞一番后,太子客随主便,在主位上就坐。
待太子落座后,众人纷纷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二皇子萧文澈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臣弟本以为,皇兄此次应该是没有心情来赴宴的,所以就没有提前邀请皇兄一同前来,还望皇兄不要怪罪。”
萧文灏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眼底却是冰冷如箭。
恨不能将萧文澈射出几个血窟窿。
“本宫倒是不知道,二弟为何会这样认为?”
太子反问道,“莫不是二弟觉得,本宫会为那些祸害我南吴的鳖虫而伤心?还是说,二弟认为,像姜大人这样的正直之臣,不该受到本宫礼敬?”
今日在场的,都是常年在官场摸爬滚打之人。
听到太子这话,心中各有盘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不得不说,太子倒是足够明智,当断则断。
只可惜旁人瞧着,又未免有些太过绝情。
那可是他的亲外祖和岳丈,如今竟被他以鳖虫相称。
“皇兄,这可是您又想多了……”
萧文澈淡淡瞥了他一眼,眼中讥讽之意明显,
“臣弟是以为皇嫂新丧不久,您这般重情重义之人,难免心伤悲痛,这才觉得您未必有心情前来赴宴,怎的扯到旁人身上去了?”
萧文澈在心底冷笑一声。
眼瞧着没了梁家和林家,就巴巴来贴上姜家。
当谁看不出他那份龌龊心思呢?
姜闽之一瞧场面不妙,急忙起身亲自为太子与二皇子斟了杯酒,又一番冠冕堂皇的客气话,总算将话题绕开。
送走所有客人后,姜璃累到不行,连走回自己院中的力气都没有了。
杏萍见状,开玩笑说要将她背回去。
不料罗芷却信以为真,拍着胸脯,豪气地声称她力气大,应该由她来背姑娘。
姜璃与杏萍相视一眼,双双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回屋洗漱完毕,姜璃刚准备躺下,罗芷又掀帘而入,
“姑娘,今日邹氏去了花甲巷。”
姜璃身着一袭雪白中衣,闻言霍然起身,“何时去的?”
“据那乞丐说,是巳时三刻左右。”
“巳时三刻……”
姜璃缓缓走到窗边桌案前,抬头凝望着天边的一轮弯月。
宴席尚未开始前,她曾在院中四处寻觅邹氏的踪迹,却始终未见其身影。
原来,那时她便趁着府中今日人多事杂,瞅准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府去了?
倘若花甲巷那名青年真的是邹氏的堂弟,她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探望。
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就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怕她与那男子……
姜璃怒不可遏,重重拍在桌案上。
墨汁四溅,如点点黑斑玷污了那一身洁白的中衣。
“哎呀,姑娘——”
杏萍刚巧进来,不明就里地失声惊叫,
“这袍子玷污了,您赶快脱下换件洁净的,奴婢赶紧洗洗,兴许还能洗净这墨渍。”
姜璃垂首,中衣面料光滑如丝,只不过一瞬的功夫,漆黑的墨汁便顺着布料的纹理游走,蔓延开来。
将原本素洁的袍子染得斑驳陆离,不成模样。
良久,她低声喃喃道,
“……真的能洗干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