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闻言一怔,诧异瞄一眼连丘,“……那是因为……因为……”
向来巧言善辩的她,此时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个连老二,到底有没有脑子?
竟然撒这样随随便便就能被戳破的谎?
凉州距离江都城虽远,却也没有远到天边去,随便差个人一查便知真假。
再说了,这种事有何撒谎的意义?
邹氏在心中暗暗将这个害人不浅的家伙骂了无数遍。
脑海中思绪飞速旋转,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
“这件事,原本是这样……”
邹氏笑着解释道,
“他的确是个孤儿,奴家的婶婶心地善良,见他孤苦无依,便将他收养。即便不是亲生母亲,养育之恩也当涌泉相报,所以,奴家说他家中有老母需要赡养,也并非虚言。”
这个解释倒是颇为合理。
有时,姜璃着实钦佩邹氏那张嘴。
不得不说,邹氏确实聪慧伶俐,若是心地纯正,定然是个持家有道的好手。
只可惜…聪慧过了头。
姜璃在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下,随手为自己斟了杯茶,捏在手中,
“连丘,邹夫人说你要回凉州去,那为何适才在花甲巷,你不与我讲明?”
“既然你要走,姜家也不便强留,身契交还于你,你自行离去便是。”
邹氏心中一喜,“没错没错,堂弟你就回凉州去吧,姐姐会为你备一些盘缠,总不叫你路上饿着的。”
待过几日,她将手稿交给那长洲来的书生,取得那剩下的九千两,大可以多分他一些。
只要能把这个祸患打发了,以后稳坐姜家主母的位置,想要多少银两还没有?
姜璃抿一口茶,颇为惋惜道,
“可惜了,我为你觅得的差事极为不错,活儿轻松,月俸也最为丰厚。不过百善孝为先,总不能阻挡你的拳拳孝心。”
连老二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至今还留在江都城中。
姜璃暗自揣测,他必定是企图从邹氏身上捞到些好处。
亦或是存了讹诈一笔银子的心思。
如此思量着,倒是也能猜出,前段时间邹氏典当家中器皿的缘由了。
姜璃本就对这事心生疑惑,邹氏与父亲感情深厚,又育有一女。
既已下定决心要做姜家主母,又何必在事情尚未落定之前,就靠典当物品敛财?
如今看来,想必是被这连老二逼得太紧,不得不为之。
只可惜,前些时候邹氏当掉的物件都被她给赎了回来。
就连当得的银两也一分不少的还给了她。
想来连老二仍未得到想要的好处,既没有捞到钱财,他又怎会如此轻易地离开江都城?
果不其然,那连二一听这话,当下就变了脸色。
邹氏这贱人,前前后后才给了他几十两,就想把他给打发了?
此时不同往日,只要他应着姜姑娘的话,进入姜家账房做管事。
待有了本钱去赌场下注,他又何须为这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
他微微躬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姑娘,小的愿意接下这差事,家中老母如今有兄长照料,小的能在这多赚些银钱捎回家中,也算是尽了孝道了。”
邹氏脸色一白,“你……”
“就这么定了。”
姜璃没有顾及邹氏的意见,当机立断,直接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管家带着连老二去安置了,姜璃也没有留在花厅用饭。
借口有事,回到了自己院中。
以前好歹还有兄长在,如今兄长每日勤学苦读,饭都是在书房用的。
她若留在花厅用饭,就会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比从前在沈家时,感觉更甚。
杏萍从小厨房做了些八宝粥来,搭配一碟子凉拌笋丝。
知道姑娘爱吃甜食,又备了一碟子豆沙酥饼。
姜璃正用着饭,罗芷进来回话,“姑娘,都安排妥了。”
她轻声“嗯”了一下,问道,“管家那边可曾吩咐妥当,莫要让邹氏看出端倪来。”
“姑娘放心,都吩咐好了。”
又夹了两口菜,她放下手中竹筷,思忖片刻后说道,
“秋闱之日将至,听闻那贡院甚是阴冷,这两日我们需为兄长备些厚衣、护膝等物,免得到时候天气突变,兄长在那里面就难捱了。”
秋闱开始的日子是八月初九,初初入秋,早晚凉意渐生。
若是赶上阴雨天,夜间只怕会更加寒冷。
往常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那些家境不丰的举子,因着天气骤变冻得发热,即便是有满腹才华,脑子也被烧糊涂了。
结果自然不尽人意。
姜璃思量着,准备两身厚衣裳,再加上两身薄的。
兄长此去贡院,一关便是九天,多做准备,总好过需要时没有。
她暂且将邹氏与连老二的事搁下,如今,兄长的科考才是重中之重。
接下来的几日,她日日为姜承准备行囊。
大到衣物被褥,小到笔墨纸砚,无一不是亲自过目。
姜承难得出来闲逛,见她如此井井有条,不禁感叹,他家的阿满终于长大了,做起事来有条不紊,游刃有余。
夜间,姜璃正欲歇息,罗芷将刚从杜吏手中接过的信送至屋内。
“姑娘,国公爷给您的信。”
姜璃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接过信展开。
他向来写的一手好字,少年时笔迹如流水行云,姿意横生。
如今更加了几分遁劲,和笔画之间,暗暗隐藏的凌厉锋芒。
“吾妻,见字如面……”
她不禁轻笑,仿佛能想象到他在写信时,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中闪烁着怎样狡黠的光芒。
“整日没个正形,哪有兄长的样子……”
姜璃低声埋怨几句,继续往下看去。
他在信中交代,已派人前往凉州城。
只是北林军如今身在庐州,距凉州还有些路程,让她耐心等待。
除了该交代的事情外,信的末尾,还附有一行小字。
相思欲从何处寄,摘朵花儿替。
花儿?
哪来的花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