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顶着风雪将次仁央宗的车架送上了山顶,叶清安在队伍的后面,只能看到车架里少女隐隐绰绰的背影。
由于叶清安是外人,因而只能被安排在木错后面的位置。
不过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来观看什么仪式的,现在天已经完全变成了骇人的红色,这个仪式怎么看都不正经。
木错作为娘家人要去送次仁央宗上花轿,跟叶清安打了招呼后就跟着祭祀上台去了。
能来这里观礼的,非富即贵。
叶清安的目光在人群里不断地扫过,最后只发现四个有点问题的,这些人跟他上次看到的那些人一样,脸上纹着半月纹身。
其他便看不到了。
老祭司颤颤巍巍地伸手迎下车架上的新娘,新娘一身红色纱衣,头上戴着漂亮的宝珠,厚厚的纱巾将头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这双眼睛很是灵动,焕发着勃勃生机,但只是一瞬间,便失去了光彩。
叶清安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想去看,她已经背过身去了。
这姑娘……似乎比之前看到的要高一点呢?
祭司将女孩领上高台,还要进行一系列的仪式,最后才能送上顶部那顶样式古怪的花轿。
花轿底下是大红的绸布,绕着花轿铺了一大圈。
叶清安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个邪教,这群人不会要活祭吧?
不行,如果真是这样,说什么自己也得想办法把那位姑娘救下来。
“祭牲畜——愿无上天神保佑我们来年风调雨顺!”
祭祀台上的刽子手手起刀落,被几个大汉拿绳子死死捆住的牛羊头便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洒到祭祀台中央的图案上。
这是什么刀啊?这么快……
叶清安记得一般杀牛都得一群人摁着,分割脑袋甚至得上锯子,怎么这个刽子手这么快速就将头给剁了下来。
实在是古怪。
叶清安侧过头去,直到祭祀牲畜后才重新转过来。
祭祀无非就是给神上供,以及准备些歌舞娱神,神高兴了自然会保佑人。
但叶清安私以为,神受人香火供奉,自然也该为民办事,无用之神,供来何用?
祭祀现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叶清安实在是没心思参与,等歌舞结束就是最后一环嫁新娘了,往申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那几个半月纹身的人倒是安分,在人群里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行为。
老祭司举起手杖在地板上敲了敲:“嫁新娘咯!”
随后嘴里开始唱着些叶清安没听过的调子,应该是天山本地人的语言,靡靡之音,听得叶清安脑袋有些发昏。
木错低着头,虽然张着嘴,但明显跟曲子的口型都不一样,看样子是在走神。
这里似乎所有人都会唱这首曲子,歌声震天动地,若不是这雪山不高,雪不厚,不然都该雪崩了。
好在没唱多久就停了。
以天山王和王后为首的贵族们作为新娘的娘家人,要说些场面话,来送她出嫁。
叶清安听了一耳朵,差不多都是要安心侍奉天神、不要对天神不敬之类的话。
轿子搭得高,新娘提起裙摆在歌舞声中缓缓拾级而上,最后坐进那一方跟棺材盒一样的轿子。
祭司挥舞着干枯的双手,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苍老的声音高喊道:“无上天神,我们向您献上天山最美丽最纯洁的新娘!祈愿您保佑我们子孙繁茂,人民相亲,万世永昌!”
无缘无故起了大风,刮开了底下的红布,露出的赫然是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叶清安大惊。
这帮人居然真的用活人祭祀!
木错这会儿已经回到了位置上,叶清安戳了戳木错,木错拍开叶清安的手:“道长,说小话等会儿嘛。”
倒霉孩子谁跟你说小话!
木错是偷溜回来的,贵族的位置上人不多,叶清安干脆伸手将木错连椅子带人拖到了自己旁边。
木错是个一米九几的壮硕大高个,被叶清安轻轻松松勾手就拉了过来。
叶清安没让他开口,直截了当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这场祭祀的内容吗?”
木错茫然摇摇头:“长生天祭已经有五六十年没嫁过新娘了,我才二十来岁我怎么会知道?”
叶清安:“祭祀内容是保密的?”
木错:“也不算是吧,只是年岁太久了,大家都以为已经取消这个部分了,我也只知道大概。”
那看来是不知道了……
如木错先前所说,狂风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乌泱泱一片的乌鸦,尖叫着扑向山顶的花轿。山顶的花轿在鸦群的包围下岌岌可危。
不好!
叶清安的扶光留在了萧华良身边,所以只能抽出腰间的折扇掷了出去,打散了鸦群。
鸦群散开后的轿子已经被摧残得满目疮痍。
祭坛上的祭司猛然转身:“谁!是谁在破坏祭祀!”
木错连忙把叶清安推到自己身后,用自己挡住后面的叶清安:“完了完了完了!”
现场嘈杂极了,底下的人群顺着祭司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眼里无一不闪着血色的光,叶清安顿感不妙,在木错身边低声道:“你看下面的柴火,这柴火一点燃,那位姑娘不被烧死也会被烟呛死的!”
“什么?!”木错看起来一脸震惊“你说真的?!”
好吧,这不妥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么。
叶清安拍了拍木错的肩膀,木错会意,站起身来咳嗽了两声道:“或许……是天神认为我们心不够诚,要……要我们再办一天的大庆,载歌载舞,让他老人家高兴。”
木错话音刚落,老祭司便怒瞪着眼吼道:“良辰吉日岂可耽搁!”
木错还想说什么,猝不及防被不远处天山王派来的士兵给捂住嘴拖走了,这些士兵还想上来押住叶清安。
叶清安打算暂时静观其变,这老祭司着急忙慌地找人过来捂嘴,恐怕是在赶时间。
叶清安赌他,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
思及此,叶清安隐了身形,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了整个祭祀的会场。
反正他刚才已经丢了扇子出去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展现了,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看台处一片混乱,天山皇族被士兵围得里外三层,如一堵厚墙一般挡着。
老祭司骂骂咧咧从怀里摸出一面鼓来,伸手在在羊头滴血的供桌上摸了一把,将鼓的两面都涂满血迹。
老祭司一敲鼓,这些士兵们便跟着他的节奏扫荡着消失的叶清安,甚至连群众也跟着头疼。
老人的鼓甚至可以感知叶清安的大概位置,但并不准确。
而叶清安已经站在花轿前面了。
叶清安:“在吗,姑娘?”
“你才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