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誊师伯，师侄真武合龙求见。”
李部仙山的长老院之中，真武合龙笔直的站在玄誊师伯的洞府门前，安静等待着召见。
“少宗主请进。”
真武玄誊亲自出迎。
虽说此子还没有正式加冕，但从桃部宰执和各位仙宗的意思来看，是一定要扶持此子上位的。
此子将来即使做不成真武仙宗的大宗主，三大仙宗之位也必有他一席。
这样想来，现在称他一句「少宗主」也是理所应当。
少宗主真武合龙在玄誊师伯的引领之下入门落座，那双眼睛一直幽幽的盯着师伯苍老的面容，没有说话。
“合龙少宗，有句话你师伯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真武玄誊为师侄添上一杯茶水，欲言又止。
真武合龙依旧是沉默的盯着他，盯得他有些发毛。
“合靖师侄正受大仙宗的指派前往五香宗调查墟组织一事，而合龙少宗你却在他不在山门里的这段时间登位少宗主，想来他一定不会服气。”
“待他回归山门之时，你俩之间必定还有一场你死我活般的争斗。”
真武玄誊率先把目光移开，落在五香宗的方向。
“如晚辈估算不错，玄誊师伯应该还修有精神力吧？”
真武合龙却没有顺着玄誊师伯的话题说下去。
他此来的目的是刺探出真武玄誊与那一场暗杀之间的联系，然后作为把柄加以反制。
至于他口中所言的关于真武合靖的事，天魔体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登上少宗主之位前，真武合靖就是最大的对手。登上少宗主之位后，他依然是最大的对手。
真武合龙既然敢以仙宗少宗主的身份行事，当然是无惧任何挑战。
面对这位城府颇深的新晋少宗主，真武玄誊不敢有一分大意：“在真武仙宗，仙魂同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贤侄难道在修炼仙道的同时，没有修行什么灵魂力量么？”
真武合龙没有回答，又问：“师伯的精神力修为恐在五十七阶之上吧？”
天魔视界死死盯着真武玄誊。
这一次真武玄誊没有回应。
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敌意。
此子来意不善，恐怕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来。
“少宗主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天魔体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玄誊师伯可还认得此阵？”
真武玄誊的浑浊眸子里有光芒明灭不定：“八阶暗云闭月大阵，老朽还是认得的。”
天魔体微微一笑道，“此方大阵，晚辈用三十九阶的精神力刻画，有很多地方残缺不全，威能更是十不存一，师伯何以能一眼认出？”
“何以能一眼认出？”
真武玄誊轻抿一口茶水，苍老的脸上亦是浮起冷笑：“五十七阶的精神力圣君，只看两枚阵纹，便可推测出此阵的全貌。”
“我如何认不出？”
真武合龙亦是端茶轻啜：“玄誊师伯这是承认自己的精神力达至五十七阶了？”
“这世上的精神力至圣如此之多，多老朽一个又如何呢？”真武玄誊坦然承认。
“只是随口一问。”
天魔体把所有的念头深藏在体内，只道：“五月十三日的黎明时刻，不知玄誊师伯身在何处？”
真武玄誊的苍浊眸光出奇的镇定：“在西州飞羽宗，与一众老友品茶论道。”
“可是晚辈今日刚刚拜访过木叶师侄，他却说玄誊长老那一日正在瀚海城执行任务，不知师伯可有印象？”
“没有印象。”
真武玄誊的脸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似是一块万古不化的顽石。
“既然玄誊师伯没有印象，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真武合龙起身作揖：“天罚殿那边还请师伯亲自前去做个澄清。所谓清者自清，想来是木叶师侄随意攀咬，做不得数。”
“少宗主且慢。”
真武玄誊极为克制的把茶盏轻轻放在桌上，目色在这一霎间变得森寒无比：“少宗主还未登上仙宗之位，就使出这般手段，怕是有些不妥吧？”
真武合龙只能面露遗憾：“晚辈只想求一个真相。”
喧嚣沸腾的时光在这一刻沉寂。
千万道念头隐没在茶香里。
苍老面容上的森寒尽去，只留一层落寞的灰。
“五月十三日的黎明，师侄你还未入我仙宗。”
真武玄誊说完这句话，便彻底瘫软在长椅之中，仿佛是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不知我们这些本土生灵，在师伯这样的异界来客眼中到底是什么？”
“是可以随意屠戮的猪狗么？”
真武合龙拉长的影子站在浓重的夜色里。
六月三十日的黎明即将到来。
“是恶魔。”
嘶哑的话语从屋里飘来：“和师侄你一样，凡是能在此方世界活下来的……都是恶魔！”
“在我的伴生系统失效之后，我便将其舍弃，自力更生。”
“可惜，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全都是恶魔。如我这般，只因一念之差落入坠仙楼手中，就得终生为它卖命。”
“再也逃脱不得。”
真武合龙又一步跨进房里，房门合掩，把所有的朝阳尽数隔绝在外。
“晚辈倒是有个计划，不知前辈有没有兴趣？”
“没有。”
真武玄誊拒绝的很干脆：“你是真武仙宗的少宗主，他们当然投鼠忌器。”
“但是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异界来客。如果我投入到你的阵营，万一你输了，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万一赢了呢？”
真武合龙还是不死心。
“说句实话，按照我的估算，你能赢的概率，不会超过两分。”
天魔体笑嘻嘻：“那也不少了。”
“总胜率是一百。”
天魔体不嘻嘻了。
真武玄誊劝道：“看开吧。你看你师伯我都给他们当了这么久的工具人了，再当个几十年，我也就解脱了。”
真武合龙目色有疑：“他们打算放过你了？”
“是我快死了。”
真武玄誊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瞒你说，我是在寿元将尽的时候才进入的帝主境。”
“在帝主境蹉跎的这两千年，一事无成，一根枷锁也没有打破。”
“所以我的寿元也将近了，估计熬不过一百个春秋就要崩了。”
这个结果，倒是出乎真武合龙的预料。
按照他的估算，尊主境的强者至少有一千三百年寿命，而圣主境强者的寿命在三千年以上。
照这样算来，帝主境强者的寿限应该在六千年以上才对。
真武玄誊活过五千八百载，应该至少还有两百年的寿命。
不过对一个迷失在异界五千八百载的灵魂来说，两百年和一百年，也差不了多少。
都是煎熬。
“那倒不如放手一搏？”
也该轮到天魔体扮演一回幻魔的角色了。
“以一百年搏逍遥，如何？”
颤抖。
真武玄誊那双藏在袖袍里的苍老抑不住的颤抖。
入境逍遥，不啻于再活一世！
“师侄可知道，连古圣境界的真武合靖都不敢给老朽许下这样的承诺？”
他至为谨慎的问道。
真武合龙亦是目露凝色，“在下能给师伯您的承诺，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
真武玄誊极力压抑着手上颤抖，“不知道以少宗主的自估，能在一百年内达到何种境界？”
天魔体面露思索之色，“晚辈以一年遁入空冥，再两年封成圣主，照此估算的话，应在四年之内晋位帝主。”
“一年入空冥，两年晋明幽？”
苍老的心脏怦怦跳动个不停：“少宗主能有这种天赋，老奴有少宗主这一句承诺，也就足够了。”
他决定赌一把。
下定决心之后，他果断的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掌，“重新认识一下，异界来客乾誉誊，拜见少宗主。”
也不知道这一次压上全部身家性命的豪赌，能不能让他逆风翻盘？
异界礼节。
真武合龙也毫不犹豫的伸出天魔之爪与那只苍老手掌交握：“本土生灵真武合龙，见过乾师伯。”
“哈哈哈……”
两人均是仰天长笑。
笑落，那双苍老的眼珠又注在天魔体的身上，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得天魔体发毛。
良久，只见乾师伯体内一半的灵魂力量凝成一纸心魂血契，径直没入天魔体的躯壳里。
“师伯你这是？”
天魔体惊异道。
却听他的乾师伯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异界恶魔的德行，本帝岂会不知？”
“如若不给你本帝的心魂血契，你如何能百分之百的信任我？”
既然要赌，就要拼上一切去赌！
直接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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