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夜的婆子们一个都寻不到,那火势又烧的快,哪能耽搁呀?”
“夜里巡夜本就是件极耗费精力的事儿,上夜的婆子们难免困乏、疲惫,小赌怡情,原也是不管你们做完了活计,略微放松一下,咱们府内也不是那等实在严苛的人家。”薛扶泠肃着脸看那管巡夜的婆子。
“主子们宽松至此,也不是说要你们放下手头的正事不干,一味的吃酒赌钱,反倒险些将家里烧了的。”吕嬷嬷也生气至极。
“这赌局是谁开起来的?”
薛扶泠早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句话是明知故问,抬眼往人群里一扫,果然没见着那个真正要处置的人。
好些参与过的人胆战心惊,互相对视一眼,也在人群中找那马婆子的身影。
“是厨房里管着买办的马婆子。”一直没说话的杨管事开口。
杨管事以为这新上任的二奶奶也会像之前那样雷声大雨点小,处置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她们一家都在府上做事,最受老太太和老爷信任,因此也最重“忠贞”二字。
奈何府里就有那等奸诈狡猾混淆上听的小人,前面太太管家,她是个面硬心慈的菩萨,这些小人当差时间久了,知晓太太的行事风格,渐渐就不当回事了,偷奸耍滑、欺上瞒下,闹得府里乌烟瘴气。
她屡次请太太做主,这些人被辖制一段时间,又会重蹈覆辙,日子长了,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来,没有那个心境了。
可看她今日这架势,像是要办实事的,所以,她又站出来了。
“马婆子呢?”
“唉,唉,老婆子我来了。”
正说着,外面急慌慌进来一个婆子。
只见她眼底乌青,眼角沾着些污秽没清干净,身上的袄子像是着急,扣子都扣错了两个,靠近之后,能闻到些酒气,走路也不大稳当,略微打着摆子。
马婆子原本昨夜就赌了一夜,今日又困又乏,便躲懒没来上工,想着今晚喝了酒早早睡了,没想到薛扶泠又叫人来这问话,要不是自家闺女提醒她,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她见众人都异样的目光看她,捋一捋不甚平整的头发,给众人一个白眼,又作势恭敬的向着薛扶泠请安。
“二奶奶恕罪,您不是急着要账本么,奴婢焦头烂额的忙着整理,请二奶奶恕奴婢来迟之罪。”
“你说你在整理账本?”薛扶泠冷笑一声。
“正是,奴婢昨晚上忙了一宿,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又起来……”
“马管事要不自己闻闻你身上这酒气?老身离你二尺远都险些被你熏死。”吕嬷嬷见她还狡辩,不由气的脸色发白。
“酒气?奴婢就……”
“马管事,您这是糊涂了么?身子疼涂了药酒自然会有酒气不是?”旁边冲上来一个穿绿色袄子的年轻仆妇忙着替马婆子说话。
说完,又一边将她拉远些,一边替她拾掇了乱七八糟的衣裳扣子,一边悄声在她耳边道:“赌局的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您可别糊涂了。”
马婆子听了,顿时一激灵,原先的醉意醒了一大半,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眼里立刻淌了两滴泪出来。
“是啊,马才媳妇说的是,奴婢这几日为了当差伤了腰,实在忍不住了,才问大夫要了药酒涂抹,吕嬷嬷,您老可别冤枉我才是。”
看她情真意切的样子,若是薛扶泠不知晓原委,恐也被她骗了去。
冲紫竹点了点头,示意她将东西拿出来。
“马管事,我这里有份您记录的各处参与赌钱的人的欠账数额,这可是您亲自记录的,总不会有假吧?”紫竹边说,边将怀里的册子递给杨管事等几位头部管事看。
杨管事眼里震惊之余,也有了点点亮光,看向薛扶泠这个主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诚。
“这……这……”马婆子震惊不已,想狡辩不知从何处说起,
那小册子上面的名字其实都是这些日子赌钱,那些人欠款的名单,她记录这个其实不是为了叫人还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将这些人捏在手里,若有个别的过错,她们会为她求情。
哪能想到这年轻的奶奶能面黑心酸到这个地步?不知何时偷了这东西来指认自己。
她四下观望,寻找这些名单上的人,见个个面如菜色,头低的如鹌鹑般不敢说话。
她索性也破罐子破摔起来,“上面的名目这么多,这些人都参与其中,难道二奶奶要将这些人全部赶出去吗?”
这话一出,底下立即跪了六七个,呼天抢地的,个个嘴里喊着求饶之类,好似真的冤枉了她们似的。
她们也有侥幸之心,府内事务多是仰仗这些管事来办,没了她们,家中不乱才怪,看她这个管家奶奶如何向上面的两个长辈交代。
杨管事看着上面之人面色平平也不说话,心中暗暗叹气,猜忌一二,只觉又要失望了。
薛扶泠一直暗中注意她的面色,见她似有失望之色,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前面也说了,办事当公私分明。
表姑娘院子的事务与刚才那位管事无关,是底下的在偷懒,所以不会苛责她的过错。
而你们,明知府内禁止聚赌,却因此险些酿成大祸,不说悔改,反仗着人多以为我将你们革了职,就无人可用致府内差事停滞为要挟,那可就错了主意。
家中有能力者比比皆是,没了你们,还有别的愿意上进的。拿了这些人的身契,找了人牙子来,咱们府上可用不起这样的下人。”
薛扶泠快刀斩乱麻,这些人犹如坏了的根茎,必须齐腰斩断,才能免留后患。
跪在地上的人都面死如灰,唯有一个年轻些的仆妇毫无惧色,有恃无恐道:“禀二奶奶,奴婢的身契可不在咱们府上,若要发卖奴婢,可得问问西府的大太太呢。”
“哦?”薛扶泠颇觉意外,转头看向下面的杨管事。
“这仆妇姓李,教导新进府的丫鬟们规矩,是西府大太太早前的陪嫁丫鬟之一,后来嫁给了咱们府上原先的账房钱来,所以她的身契,那边的大太太并没有给过来。”杨管事面色已如之前一样,平静无澜。
“那可着实难办呀。”薛扶泠抚了抚额角,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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