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儿见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静静地陪坐在床边,房间里唯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医疗器械轻响。
良久,她轻声道:“我知道,让你现在就放下,比登天还难。但,你得为了自己,为了瑶瑶,坚强起来。她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心里该有多疼。”
顾斯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汹涌的情感波涛。
再睁开时,目光中多了一份坚定。“谢谢你。但我需要时间,我需要自己去面对这一切,去接受这个事实。瑶瑶,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能就这样把她当作过去。”
秋月儿点头,眼里满是理解与支持:“我明白。”
另一边,黎念遥迟迟没等到顾斯年的消息。
她当即决定,直接去找他。
不多时,黎念遥站在夜色会所奢华的大门前,眉头紧锁。
她穿着一身简洁大方的黑色风衣,与这霓虹闪烁的夜晚格格不入,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冷静与坚决。
得知顾斯年离开的消息,她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请问,顾斯年先生离开多久了?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黎念遥语气平和,但其中的紧迫感还是让前台的服务员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
服务员连忙查阅记录,“黎小姐,顾先生是大约2小时前离开的,似乎是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至于去了哪里,他就没具体说了。”
黎念遥闻言,心底的不安加剧,迅速道了声谢,转身便往外走。
她步伐匆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顾斯年。
路上,凉风拂面,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焦虑。
她拨通了白沐阳的电话,铃声刚响两下,那头便接了起来。
“喂,黎大小姐,怎么又打我电话?”
“顾斯年在哪?”
黎念遥单刀直入,完全不说废话。
白沐阳愣了一下,笑道:“怎么?黎大小姐这是还没找到人?”
黎念遥压低了语调,“白沐阳,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我也可以终止和你们的合作。”
威胁溢于言表。
白沐阳叹了口气,“他在市立第一医院。”
“好。”
黎念遥简短回应,随即加快脚步,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市立第一医院飞驰而去。
黎念遥走后,服务员才后知后觉。
“等等,刚才的那位小姐……怎么和顾先生的亡妻这么像!”
黎念遥心急如焚地冲进市立第一医院的大厅,几乎是以奔跑的姿态穿梭于走廊之间,直到站在顾斯年病房的门外,她的气息略显紊乱,胸腔起伏不定。
门轻轻推开,一股消毒水与宁静交织的氛围迎面扑来,而顾斯年正静静躺在床上,沉睡的模样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她走近病床,凝视着那张熟悉而又显得格外憔悴的脸庞,心中的疼惜如潮水般涌动。
“斯年……”
黎念遥的声音细若游丝,满是不忍。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他的额角,那份冰凉透过了肌肤,直达她的心底。
顾斯年的眼睑轻轻颤动,仿佛在梦境中也感受到了黎念遥的到来。
黎念遥立刻收回手,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生怕自己的举动惊扰了他的休息。
但顾斯年只是翻了个身,呼吸依旧平稳,未曾醒来。
她在床边坐下,目光离不开那张熟睡的脸。
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只能化作沉默的陪伴。
她知道顾斯年一定是遇到了难以言喻的痛楚,才会如此疲惫不堪。
顾斯年的眼眸在梦魇中挣扎,突然猛地一睁,眼中是未散尽的恐惧与绝望。
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丝,他的呼吸急促,仿佛刚刚从深渊边缘逃回现实。
“司瑶……不要走……”
他呢喃着,声音里带着难以名状的痛苦与哀求,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握,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即将消失的东西。
黎念遥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她没有迟疑,迅速靠近,紧紧握住顾斯年那双在虚空中寻求慰藉的手。
“斯年,我在,你不是一个人。”
她的话语温柔却坚定,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试图驱散他内心的寒冰。
顾斯年仿佛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他猛地一惊,眼神从模糊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黎念遥而非梦中的司瑶。
那份瞬间的错愕与失落,让他的表情变得复杂。
他猛地将手从黎念遥的手中抽出,动作之大以至于床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顾斯年几分冷漠:“抱歉。”
黎念遥怔怔地看着顾斯年,眼中的关切与不解交织,仿佛眼前的男子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对她关怀备至的顾斯年。
“斯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话语轻柔却夹杂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企图穿透顾斯年骤然筑起的冰墙。
顾斯年侧过脸,避开黎念遥灼热的视线,声音比以往更加淡漠:“我没事,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冷漠的话语像是锋利的刀片,轻易割裂了两人之间的温暖氛围。
黎念遥不退反进,紧锁的眉头透露出她的坚持:“斯年,我们是朋友,对不对?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在对方需要时伸出援手吗?”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不容忽视的决心。
顾斯年身体一僵,目光复杂地落在黎念遥坚定的面容上。
内心深处,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对待黎念遥是不公平的,但梦境中司瑶的身影与现实的交错,让他无处遁形,只能选择用冷漠作为盾牌,保护自己也隔离他人。
“离开,是我对你最大的保护。”
顾斯年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他的话语低沉而苦涩,仿佛每个字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黎念遥心中一阵刺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顾斯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紧咬下唇,倔强地反驳,不愿意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疏离。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几乎是在质问,话语里既有不甘也有深深的痛楚,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坚强都要崩溃瓦解。
顾斯年沉默了,室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终于,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逾千斤:“因为……我怕。怕自己沉沦,怕给你带来伤害,更怕自己无法从过去中解脱。”
顾斯年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黎念遥,我必须向你坦白,这段时间以来,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司瑶还活着的情况下,我竟然愚蠢地在你身上寻找她的影子,幻想你能填补那份失去的空缺。这是对你的不公,也是对我自己情感的欺骗。”
“但现实是,今天下午,海边打捞到瑶瑶的遗体了。”
“我之前,不该试探你,不该心存幻想,如果你觉得有损失,我可以赔偿。”
“你居然……一直都把我当作她的影子?”
黎念遥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与受伤。
她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要远离这个残酷的事实。室内的气氛凝固,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不,你误会了。”
顾斯年想要解释,却被黎念遥挥舞的手势制止。
“误会?你以为一句误会就能抹去所有吗?”
黎念遥的眼眶泛红,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与自嘲,“我从没想过要成为任何人的替身,我只想做我自己!”
顾斯年看着她泪湿的脸庞,心如刀绞。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黎念遥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原来,你不仅仅是把我当成影子那么简单,你是真真切切地希望,我就是司瑶,对吗?
“顾斯年,我堂堂黎家大小姐,在你心里,竟然不如一个已经离去的人!”
顾斯年的脸色瞬间阴沉,他的目光如寒星般锐利,语气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黎念遥,你不能这样说瑶瑶!她是无辜的,你不能因为她不在了,就如此轻蔑她的存在。”
黎念遥瞪大了眼睛,泪痕未干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转变为愤怒,“轻蔑?”
“顾斯年,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你怎能因为我长得像她,就这样践踏我的尊严和感情!”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顾斯年握紧了拳头,喉结上下滚动,试图平息心中翻涌的情感。
“我承认,我对你的态度有失公正,但我从未有意伤害你。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对过去的执念太深,无法自拔。”
“执念?你的执念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商品!”
黎念遥冷笑,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失望与决绝,“我黎念遥,从今以后,再也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替身,也不会再为你的一时迷惘买单。”
黎念遥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仿佛要将一切不公和委屈焚烧殆尽。
她一步步逼近顾斯年,那双饱含决心的眼眸直视着他,不容半点退缩。
“顾斯年,你以为一句‘执念’就能把所有的伤害一笔勾销吗?”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一字一句刺进他的心房。
顾斯年怔住了,他未曾料到黎念遥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她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这让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微妙地摇晃。
他试图开口,却发现嗓音干涩,“念遥,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
黎念遥打断了他,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情绪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下一秒,她做出了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她猛地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将唇覆上了顾斯年的。
这个吻,没有丝毫温柔,充满了愤怒与抗争。
顾斯年的瞳孔猛然放大,全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黎念遥几乎是在用行动宣誓主权,宣告自己的不甘与坚持。
几秒钟后,黎念遥终于放开了他,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情绪。
她的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现在,你觉得我是谁?是你心中的那个影子,还是我,黎念遥?”
顾斯年缓缓抬起手,仿佛要触摸黎念遥的脸颊,却又在半空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念遥……”
他低声唤道,满是挣扎与无奈。
“别叫我名字,”黎念遥冷冷地打断,眼神中的火焰似乎仍未熄灭,“除非你能分清,对我,你是真的动心,还是仅仅因为那段你不愿放手的过去。”
顾斯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我会给你答案,但不是现在。”
他语气平静,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给我时间,让我理清这一切。”
“时间?”
黎念遥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顾斯年,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就是时间。”
“那好,”黎念遥向前一步,再次贴近顾斯年,低语道,“我就给你时间。但是记住,这事没完,我们的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黎念遥踏出医院大门,怒气化作脚下油门的力量,豪华跑车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引擎轰鸣,划破夜色的寂静。
风从车窗灌入,吹乱了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的那份坚决。
回到公司,灯光依旧通明,员工们或忙碌或小憩,谁也没料到大小姐会深夜造访,更没想到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场风暴。
“立刻召集所有中高层和业务骨干,会议室,十分钟内。”
黎念遥的声音冷冽而坚定,秘书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飞速执行命令。
会议室里,人声渐起,气氛紧张。
黎念遥步入,一身干练的套装,眼神锐利如鹰,扫视全场,霎时间,会议室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