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人的事情,无非就是那样,虽然手术了也不见得就能有什么效果。
但是周末的时候,的确是稳到了可以手术状态,只是哪知道病危起来那么快。
竟是连一天都没拖下去,星期一就死了。
尸体在医院停尸房摆了两天,因为动手的那个家属,病人的儿子,被警察带走了。
而那个病人的女儿,自然是心焦哥哥被抓进去拘留的事情。
过了两天之后,才来了医院,这才是将父亲的尸体弄去了殡仪馆。
如果算的日子没有错的话,今天应该就是那病人追悼会的日子了。
陆倾凡眉头皱了皱,问了一句,“那个病人的家属,从拘留所放出来了吧?”
陆倾凡想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自己的确是已经叫了陆曼和陆非凡去说这件事情就算了的。
朱江眉头皱了皱,“这个……这个就不知道了,毕竟那警察局不比医院,我们也不太清楚的,后来的事情好像是老师您的哥哥处理的。
只是那个病人的女儿,好像是来过一趟医院的,说是要找老师您呢。”
朱江倒是不知道陆非凡是陆倾凡的哥哥,纯粹就是猜的,两兄弟长得太像了。
而那个女人来找陆倾凡,陆倾凡本来就不在,加之那天她哥哥对陆倾凡摔杯子直接摔破了陆倾凡的头。
大家自然是都对她没什么好态度,她也就默默地回去了。
陆倾凡听了这事儿点了点头,问了一句,“是城西的那个殡仪馆吧?”
他这么问了一句,鄢川却是听出了点苗头来,声音有些紧张。
“老师……您该不会打算过去吧?鉴于上一次家属态度就非常极端激烈,老师您还是别去了。”
陆倾凡思索了片刻,没有做声,直接淡淡地转了话题。
“主任的事情呢?院长怎么处理了?”
他大概知道姜宏远已经不在肝胆外科的事情了,但是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
这么一问,鄢川兴奋了起来,显然是对姜宏远积怨已久。
“他啊?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就调走了,先是调到医务科,有可能会转去普外科吧,不好说,但是他毕竟是正高的职称,说不定会转院。”
说到这个,鄢川又有些好奇,他看着陆倾凡。
“老师,大家都传着说主任的事情是因为有一个医院的大赞助商施压的缘故,好像是……”
鄢川欲言又止,陆倾凡拧开钢笔在病历上写着字,抬眼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接道,“是陆氏。还要我再明说么?”
鄢川赶紧摆手,哪里还用,陆氏,陆倾凡,早就已经说得够明了。
鄢川嘿嘿一笑,大发,看不出来自己最崇拜的老师,视为人生偶像的老师,竟然还是个富二代。
果然人的才华并不见得和出身就有关系啊,富二代们看来也不像他所想的那般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嘛。
陆倾凡还是决定去殡仪馆一趟,不管怎么样,那天事情发生得太快。
那病人家属直接就动手了,自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包括自己的歉意和解释,什么都没有。
从肝胆外科出来之后,去了门诊一趟,轻车熟路地找到范云睿的妇产科专家门诊诊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的说话声,是范云睿的声音。
“总之……还是朝乐观方向想吧,我都说了,女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要放宽心态,不然就容易积郁成疾,你偏不听。
本来吧你生了三个,在这方面就要格外注意一些,你总这么揪着心地过,这下可好了吧?
检查结果虽然还没下来,但是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了,我就和你直说了,情况不好。
你还是先做好准备吧,你打算怎么办?要么趁着我还没退休,我来主刀?别拖着,越拖越麻烦,越受苦。”
陆倾凡原本想着范云睿既然还在接诊,那么自己就不过来打招呼了。
刚转身准备走,就听到里头的另一个声音,柔柔的带着些无奈。
“云睿啊,我这辈子也算是大富大贵过了,就算这次是最坏的情况做最坏的打算,我没有什么其他遗憾。
唯一遗憾的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小凡,到最后都没能原谅我。
这才是我最遗憾的,所以就算是癌症,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陆倾凡的脚步如同被钉在了诊室门口一样,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很难受。
说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闷得慌,像是被浸在了水里头一样。
范云睿是专攻妇产科,刚才说到的那些话,陆倾凡都能听明白。
如果就连范云睿都说让她做好准备了,那么必然,结果不会是太好的那种。
有点道行的老医生就是这样的,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范云舒的表情很平静,眼眶下头一片浅浅的青色,显然是长期积郁,又失眠的缘故,看上去很憔悴。
她淡淡地笑了笑,这种淡然笑起来的样子,和陆倾凡平时淡然的笑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一般。
“其实这些症状刚一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不太好,现在症状严重了,我才觉得是不能再拖了。”
范云舒说着,唇角又轻轻地勾了勾,勾出那种淡然的微笑。
而范云睿听到她这话,眼眶就有些红了,语气变得有些气愤。
“姐!你明明知道我就是做这行的!你察觉到初期症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就让司机送你来一趟医院,或者你就打个电话和我说一说情况,都不行吗?!有那么难吗?”
范云睿的怒气更是体现出了她心中的担忧和难过,自己就这么一个姐姐……
而范云舒依旧是那么浅浅的笑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云睿啊,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对不起你,你养了小凡二十几年,你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而我却还一直奢望他能够再认我,光这一点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
范云睿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妇科,你不舒服还不告诉我,这才是对不起我。我只有你一个姐姐啊。
你就让司机送你来一趟医院,有那么难么……就有那么难么?”
范云舒紧紧地抓着范云睿的手。
“小凡就在医院里头,而你说过他工作的时候,其实就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其实我也知道他最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见到我和冠苍的时候,我作为一个母亲已经够失职了,只觉得,不要再让他不高兴了。”
陆倾凡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脸上嘴唇紧紧地抿着。
而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已经深深地嵌进掌心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