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君早已经泪流满面,一旁的言辰定定地看着季若愚。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眉头紧紧地皱着,心里头有些紧张。
“那么……我呢?你还记得我吗?小编辑?”
季若愚只看着言辰,只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就透出惊讶的神色来。
“言……言辰?你是社里的作者,不是我负责的……你怎么在这里?”
陆倾凡朝后退了一步,扶着一旁的柜子才站稳了身体,只转头低声对庄听南说了一句。
“叫……叫左霜霜下来……”
左霜霜的状态也算不上好,可以说是有点儿差,脸色都有些发青,嘴唇也是苍白的。
只是她依旧很快从神经外科赶了下来,但是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陆倾凡脸上的颓然和眼神的空洞。
她看了庄听南一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如果刚才庄听南电话里头的情况属实……
她需要对季若愚做一系列的检查,但是季若愚的眼神在接触到左霜霜的时候,忽然就变得惊惶起来。
她很努力地想缩着自己的身子不让左霜霜接触。
庄听南在一旁担心她扯动到自己的伤口。
陆倾凡马上冲了上来,小心地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作太大扯到伤口。
而季若愚已经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别过来,你别碰我!”
她这句话是针对左霜霜说的,陆倾凡将她的身体非常小心地搂在怀里。
朝着左霜霜低吼一句,“你就站在那里!先别过来!”
左霜霜的脚步和动作滞了滞,然后就转头看向庄听南。
“我先上去了,你让神经外科其他人过来会诊。”
言辰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看着季若愚的惊恐。
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左霜霜离开了一会儿之后,季若愚才算是平静下来,身体的颤抖也慢慢静止了。
庄听南和陆倾凡的脑中,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只是他们并不是专科的,所以没办法肯定自己脑中的想法究竟对不对。
直到神经外科的其他医生过来了之后,检查了季若愚的情况。
“不排除选择性失忆症的可能。”神经外科来会诊的医生,就给出了这么一个诊断。
庄听南和陆倾凡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喻文君和言辰却不明白。
喻文君是个急性子,直接就问道,“什么意思?他们是不需要解释了,但我们听不懂呢!”
“不排除是因为脑部少量出血的缘故,但是也可能是因为经受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和挫折。”
“心理上选择自我保护而将那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人,还有与那个人相关的事情都遗忘掉。这种症状一般情况下丧失的记忆都会慢慢恢复的,不要担心。”
喻文君听了医生的这个解释,有些疑惑,转头看向陆倾凡,只淡淡问了一句。
“只是你为什么会是若愚不愿意记得的人?你为什么会是她重大的心理创伤和挫折?”
而陆倾凡对于选择性失忆症的了解,他知道这医生还有一部分没有说,选择性失忆经过时间的侵蚀会逐渐恢复。
但如果某件事对本人有很大心理影响的话,就可能会选择性的一直遗忘。
若愚,不想记得他。
所以她忘了他。
陆倾凡在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了,当时自己看到的她眼中的绝望,究竟是多绝望的绝望。
绝望到她甚至没有去躲闪那刀,绝望到她甚至忘了他。
言辰眸子微微垂下去,想到了刚才让若愚那么情绪激动的那个女人,再想到季若愚不愿意记得的陆倾凡。
季若愚依旧是躺在床上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仿佛并不太明白他们话语中的内容。
只是因为期间护士已经过来给她吊了镇痛泵,所以伤口的疼痛已经没有那么难忍。
她的表情已经没有了先前那么痛苦,看上去舒展了很多。
只是就这么看着陆倾凡的侧脸,静静的,眼神中读不出是个什么意思来,只是看着他。
她不是不想记得他,她是想不记得他。
可是又怎么能忘记他?他的脸就如同印在自己的脑子里头。
他的每个表情,他的声音,他每个尾音的语调,都像是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样。
如果自己真的能像这个医生口中所说的,能够选择性地忘记掉陆倾凡,那该有多好?
不记得他,不记得他的好,这样自己就不会怀念,不会光是想到他都会觉得不舍。
不记得他和左霜霜的那些过往,这样自己就不会只要一想到,心里头就如同刀割一般地疼痛。
而季若愚看着现在的自己,手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就算已经吊了镇痛泵,还是能够感觉到隐隐的疼痛。
腹部的疼痛更是让人难忍,甚至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够想到那刀子是怎么划破自己的皮肤,在手背上扯出那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季若愚甚至记得自己骨头白森森的颜色。
一闭上眼睛,似乎又能感觉到那刀子扎进自己身体里时的冰凉感觉,和那瞬间蔓延开来的冰冷和疼痛。
所以她只能这么睁着眼睛,甚至不想眨眼。
只是这一次,无论自己想怎么努力,都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宽容他迁就他了。
她也有心,会痛的。她也是个人,不是什么无知无觉的。
自己的心只有那么大,能容忍的也只有那么多,眼睛只有那么坚强,能塞进的沙子也只有那么几粒。
而痛到流泪了,绝望了。她也会累。
和陆倾凡结婚之后,她感受过从未感受过的幸福,感受过他专注的疼爱,也感受过疼痛。
进了两次医院,挨了两次刀子,失去了一边的输卵管和小半边脾脏。
第一次她真的没有怪陆倾凡,但是这一次……
喻文君在医院陪着季若愚,季若愚让她回去休息。
她顺便拖走了言辰,言辰原本一点儿也不想离开,但是喻文君这丫头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
“你自己都还是个病人,待在这里像什么话?”
“我是病人待在医院有什么不对?”言辰反驳一句之后,就被大力拖走。
出去之后,喻文君才说道,“祖宗,你就安分一点吧,她现在那么虚弱,哪里还有力气来顾着你?”
言辰眸子垂着,看着地面,低声问了一句,“你也知道的吧?”
喻文君懂得他在说什么,于是也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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