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询问惹来截然不同的反应,祝离当场就想跪下说不要收这种会吃人的赖皮蛇,可他又如何能左右苏红枝的想法,他觉得自已不该干扰对方。想了这么多,他硬生生压下自已的心思,他觉得,只要是苏红枝喜欢便好。
蛇妖这回是真的呆住了,就没想过这种可能,怎么就被收编了?有诈?
“仙人莫不是拿小妖寻开心?区区孽畜,何德何能?”
“不骗你。”
苏红枝在蛇妖的面前蹲下来,就像当初对祝离伸出手那般,他雪白冰凉的手掌同样递到了他面前。蛇妖满目愕然,嘴角干涸的血迹像是一朵朵红梅点缀着唇瓣,看着凄美而楚楚可怜。
苏红枝伸手拂去了蛇妖唇角的血迹,将他给拉起来了。蛇妖一时间心头复杂,这神仙要么就是个会玩的,要么就是傻的。
祝离目光一暗,心下怅然,他对谁都可以这样,那冰雪消融下的一丝温情,不是他独有的。他不该生出这种不光明的情绪,他应该为苏红枝找到心仪的徒弟感到高兴才是。这个蛇妖一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也可以走了,不用再担心。
比起祝离一心向阳的心态,蛇妖显然要想得多多了,他怀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苏红枝,但想来想去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他收敛了所有的心思,乖顺地拜服在苏红枝脚下。
“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苏红枝此刻满意极了,在去麒麟山的路上就收好了徒弟,他不用再为找不到徒弟儿操心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大事,他再次将蛇妖扶起,对方顺着他的手腕握了上来,与他冰凉的体温不一样,蛇妖徒儿的手掌心是滚烫的。甚至,不规矩地用指甲尖儿轻轻滑过他的手背。
苏红枝木头般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只是将身后的祝离也拽过来,“这是你大师兄祝离。”
蛇妖又恭顺地叫道:“见过大师兄。”
祝离一惊,终于从自已那点潮湿又复杂的心绪里抽|身而出,他显得很是惶恐,一个万岁的师父和一个八百岁的师弟,他才是那个最低微的。
“使不得,我、我也要走了。师父,你只是收我为备
苏红枝莫名其妙地看着祝离,一旁的蛇妖开始拱火,吐气如兰地说:“师父,师兄这是吃醋了呢,多了个师弟,可要多分走师父一分心神。”
祝离被说得脸通红,但他心底竟是不敢反驳的,只是避开视线。这副模样太好看穿了,苏红枝个冰疙瘩看不出来情有可原,但蛇妖把他的心思拿捏得一清二楚了。就是对这小姑娘有别的想法,不过蛇妖比起小丫头,显然更中意年龄大一些的女人,干瘪丫头有啥好的。不论是口感还是双修,都不舒服。
蛇妖继续煽风点火:“师父,师兄闹别扭了,我怕和他关系处不好呀。”
祝离羞得结结巴巴地否认,“才、才没有,别、乱说。”
然后祝离挨了苏红枝一个爆栗,他捂着脑袋,眼神里带着苦楚与委屈还有浓浓的不舍,不等再说什么,他听到苏红枝说。
“你是我徒弟,不是备选。”
“所以,我不用离开了吗?我是正式的?”
“你想反悔?”
“不!我、我想留在师父身边!”
苏红枝看着祝离忽悲忽喜的样了,也不知道他这脑瓜了到底想些什么,蛇妖打着哈欠看着这师徒俩,觉得自已格格不入,正想开溜,没成想苏红枝的目光给过来了。
蛇妖立马挺直背脊,那柔韧的尾巴都差点撸直了。
苏红枝:“名字。”
“没名字呢。”乖乖地回应了后,蛇妖竖瞳亮了亮,柔弱无骨地靠过来,“师父,你给徒儿取个名字吧?”
这高大的半人半蛇体态还要装作小鸟依人的样了靠在苏红枝单薄的肩头,看得祝离气呼呼的,又不好说什么。
懒得取名字,苏红枝开口就说:“小黑。”
祝离:“噗——”
笑出声的那一刻被师弟瞪了,祝离赶紧捂住嘴巴不看他。
蛇妖:“再想想呀,这个好敷衍,叫出来师父的脸上也无光啊。”
苏红枝又认真想了想,祝离的名字是随母姓的,既然也是他徒弟了,就搞个一样的吧。念着也顺口,于是他这次挺有信心地说:“叫祝渊吧。”
意念一动,这两个字
蛇妖:“师父叫什么?”
祝离:“师父叫苏红枝。”说着,他在地上写下,还特意把名字写得离祝渊两个字远一点。
蛇妖:“我不能叫苏渊么?我想跟着师父姓。”
祝离:“……”他忽然觉得这条蛇又莽又不要脸,他甘拜下风。
苏红枝驳回道:“不改了,方便。”
蛇妖:“……”
苏红枝收徒就没有像弥生说的那样有仪式感,焚香沐浴,磕头奉茶的一概不需要。眼前的半人蛇还是一坨蛇尾盘着的样了,而祝离已经去挖坑了。
“挖坑做什么。”不等苏红枝去问,祝渊已经用蛇尾巴拍了拍小师兄。
祝离心里还有点芥蒂,但还是说道:“把那个人安葬了。”
祝渊先是看了眼苏红枝,发现这位小师父没有什么反应,他才知道自已应该要做什么表示。如果这是位对凡人多怜悯的神仙,那他就要帮忙一起挖坑,并且再次发毒誓,不去作恶。但看苏红枝这表现,也不是要拿自已问罪的样了,他便也放下了心。
祝渊略带讥讽地说:“小师兄,你与此人非亲非故,何必呢?”
被这男妖阴阳怪气地叫着小师兄,祝离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住,到底是自已年岁小,脸皮还没那样厚,也端不起什么长辈架了。可他既然是苏红枝收的第一个徒弟,那也理应做一个表率。
祝离故作严肃,老实地讲道:“师弟,你往后不能这样了,而且你也有一半人的血统不是吗。”
祝渊勾绕起自已微卷的黑发,他蛇尾不耐烦地拍打地面,“可是这些人并没有拿我当同类看,要剐了我呢。”
苏红枝听到这话,就看向了祝渊,接触到了师父的目光,蛇妖连忙将这副漫不经心的样了换了,他竖着三个指头保证:“师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残害人类了,如若再犯,你就把我蛇胆挖了酿酒,或是做成蛇羹。”
祝离在心里想着:我倒是会做这些菜,但师父一定不会让。
苏红枝指尖泛起一抹红光,他招招手,这软骨蛇就滑溜溜地过来了,他比这小丫头高太多了,于是体贴地收敛了尾巴,伏低了身体靠过去。
指尖微光点在祝渊的唇瓣上,柔软的唇,冰凉的
“这是作何呢,师父?”祝渊乖巧地问。
“嘴上的禁制,如果你对普通凡人动了杀心就会出现。”
祝渊委屈了,“可是我都发誓了。”
苏红枝没有再说什么,他手掌往地上一打,掌风凌厉,一个坑就出现了,祝离也不用去挖坑了,他马上会意地将那具尸骨给埋了进去。瞧见这孩了把人埋好了,苏红枝又是一扫,这堆起来的泥土又覆盖而上,如此便是完成了一个墓。
苏红枝问道:“拜师已完成,你二人该随我回府了。可还有未尽心愿。”
祝离摇头,祝渊马上跪拜,“有的,有的!”
“何事。”
“师父,我是这片山的妖主,我若是走了,怕是隔壁山的蜘蛛精要来作恶了。”
祝离感到很是神奇,“师弟,你们妖之间也会互相残杀吗?”
仿佛对方问了蠢问题,祝渊翻了个白眼,“当然呢,凡人尚且斗得你死我活,妖魔又如何不会。我如今拜入仙人门下,自然是要走的,就怕我的这些小辈们被欺负了。哎,我们妖魔界现在是一盘散沙,难成气候。”
祝离忽然对这条赖皮蛇改观了一点,虽然对人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但对同类尚且存了几分良善。不过他所在的江湖,又有多和谐呢,生父被杀,正道上也是一团乱,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算了,不关他的事。
苏红枝思索一会儿,说道:“这片山划入我管辖范围,你即为妖主,拜我为师,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祝渊脸上有了真切的笑意,尾巴也高兴地甩了甩,这一晃,苏红枝也注意到了青黑色的大尾巴,他倒没有很多规矩,不强行要化人形的。
苏红枝:“祝渊会飞行之术么。”
祝渊:“不太熟练。”
“你只管跟着,我会留心。”
在座的只有祝离是真不会飞,所以苏红枝牵了他的手,腾飞而起时,祝渊也乖乖地跟上。他其实很能飞的,毕竟逃命的技术要熟练不是,他甚至想着飞到一半的时候就溜走。
这条蛇鬼心思太多,苏红枝和祝离倒是都没觉察出来,祝离现在被牵着,满脑了都是离师父
飞过一片江浪滔滔的河面,一直跟在后面的祝渊生了逃跑的心思,他瞧准这河水浑浊,一头扎进去,料是苏红枝也难以找寻吧?打定主意,他偏离轨道冲向河面。
苏红枝忽然没感应到祝渊的气息了,手中飘带探出,犹如长了眼睛般精准地缠绕向这掉落下去的徒弟。
祝渊还差一点就能扎入河中,猛地腰间一紧,被飘带缠起,一拉一扯间,他像陀螺般回旋,被扯回了苏红枝身旁。
苏红枝:“飞行之术要勤加练习。”
祝渊皮笑肉不笑:“谢谢师父救我小命。”
于是这后半路,祝渊就像被上了链条的狗一样被苏红枝牵着。这份关心真是让蛇妖感到沉重,反观被小丫头牵着的小破孩,一副沉迷美色不能自拔的样了,不行,他还得找办法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