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海水灌入我的鼻腔,我的身体正在缓缓下沉着,夕阳的余晖在我眼前消失,我感受着生命正从我的手上流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的眼前已经开始放起了跑马灯,我的一生正在迅速的被回放着。
夺目的白灯闪过我的眼睛,我的瞳孔急速的收缩着,白大褂的医生关闭手电,站直了身子。
我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捕捉着周围的环境,嘈杂的交流声传入我的耳中,也被我尽数忽略。
“创伤后失忆了,这种失忆症状基本无药可治,只能期待她以后会自行回忆了。我顶多开一点安定,我帮不了她什么,也没人能帮她什么。”
“那样的话怎么才能找到她的父母呢?”
“恐怕很难,去警局问问吧,如果有人报失踪的话,也许... ...”
我垂下头,好奇的扯着我的衣服,我正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绣花裙摆一直垂到我的膝边,我在柔软的病床上伸直了腿,一双黑色的小鞋子映入眼前。
大小各异的红色鲜花点缀在我的鞋上,我伸出手,红色鲜花居然就到了我的手上,我惊奇的看着手指上的鲜花,放到鼻边闻了闻。
并没有预想着的香味,而是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就像是生锈多年的铁,我立马嫌弃的擦到连衣裙上,这才发现白色的连衣裙中间有一大块一大块的红色斑点。
大多数的红色斑点已经开始发黑,闻上去也很难闻。
一双结实的臂膀突然抱起了我。
“我带她去警察局吧,问一问,给她开的药给我。”
他抱着我穿过了空无一人的过道,刺眼的阳光随后袭来,我的眼前一片发白,刚要伸手去挡,阳光就消失了。
现在,我又坐在皮质的座椅上,我向左右看去,一个年轻的女人也坐在我的旁边。
“我不知道她穿什么码的,随便买了几件,现在就换上吗?”
“难道这个样子去警局吗?等下分分钟把我们铐起来,赶紧换上,我出发了。”
“跟个娃娃似的,怎么都没个什么反应,脑袋有没有受伤啊?”
我配合的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她又拿出纸巾擦拭着我的鞋子。
“没有,一点外伤都没有,脑部CT也照了,很健康。”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我的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
“你叫什么呀?”
“... ...”
“你爸妈在不在海港呀?”
“... ...”
“你饿不饿呀?”
“... ...”
“你说句话好不好呀?”
“... ...”
“你确定她脑袋没事,怎么说话也不会?”
她摇了摇我的身子,被她这么一摇,加上这密闭的空间,我顿时有些恶心。
“她脸色好像不太好,她会晕车吗?”
前面递过来一个纸袋子。
“你要想吐的话,吐在袋子里哦。”她将纸袋子又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虽然有些恶心,但是还没有想吐的欲望。
“终于有点反应了,说句话好吗?”
“... ...”
铁皮车停下来了,前面的人走出铁皮车,又绕了一圈来到我的身边。
“你在这呆着,我带她进去问问。”
他温热的大手包住我的手,牵着我下了车。
天空上开始下着微微的小雨,小小的水珠打在我的脸上。
“你好,我在路边发现了这个孩子,一直没有大人看管,有没有最近的走失报告和她相符的。”
“大概14,15岁吧,衣服我给她新买的,之前那件很脏了。”
“... ...”
“没有吗?”
“那这个孩子要怎么办?”
“什么?和你们没关系?你好歹给她做个登记吧,如果她父母找上来呢?”
“什么叫不是你们的职务范围,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
我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真的有一只蓝色的蝴蝶正在飞着,它煽动着天蓝色的翅膀,无声无息的在空中打转,我刚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只蝴蝶,身子却突然被拉走了。
“怎么说?”
“他们说不归他们管,要我先送到福利院去。”
“那也没办法了,先生可是只给了你三小时来处理这件事,现在已经接近两个多小时了,就把她丢到福利院去,先生还在等着你上飞机呢。”
长久的沉默,突然席卷了整个空间,我好奇的看着女人,又看着坐在前面一言不发的男人。
最终,女人再次开口了:“我们可以给福利院一些钱,至少让福利院不会亏待她,现在在这里耗着完全没有意义,先生在等你。”
“离开海港是家父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我们走了之后,李国会肆无忌惮的在海港发展,我们再想入局就很难了。”
“这是为了先生的安全着想,离开海港,先生就是绝对安全的,先生还太小了,一个刚成年的孩子不可能管理的好海港的事务,这里的势力太复杂了,先生还没有站稳脚跟,留在这里无异于自杀。”
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窗外的风景又开始动了起来。
小雨很快就变成了大雨,在海港这座城市中,雨总是占据大多数天气。我站在那面陪伴了我一年多的裂了一面的玻璃前,看着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苏念君!别睡了,今天校车又坏了,你得走着去上课,要迟到了!”
“哎呦,我的祖宗,怎么听到我叫你也不回一句,穿着睡衣还在这里发呆,赶快穿上校服,罗伊她们都已经先走了。”
我回过头去,管理员大妈已经站在了我的卧室中,她慌乱地翻找了几下破旧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两件叠好的衣服。
“一会儿早饭你就去箱子那里拿个面包,拿瓶奶,在路上走快点,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在路上再发呆了,你已经因为迟到被记了很多次处分了,如果再记处分的话学校可是要开除你的。”
我点了点头,开始解着我睡衣上的扣子。
“你这样的性子,怕是明年都到不了学校。”管理员两步靠近我,迅速的解开所有的扣子,几乎是将我的睡衣扯下来,然后又套上校服。
窗外的雨声稀里哗啦,我凑近了耳朵去听,柔缓的雨声总令人心情愉悦。
“肯定赶不上了,我的小祖宗... ...”
她说的没错,到学校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甚至第一节课都过了半,我湿漉漉的站在教室门口,带出去的雨伞已经不知所踪。
任课老师无奈的放下课本,先带着我去了校长室。
校长无奈的拿出了一套备用的校服,递给我一张厚厚的浴巾,让我将身上擦干后换上,自己则在拉上校长室的窗帘后背手走出了校长室。
在学校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每一节课几乎都在发呆中飞速度过,外面的雨越来越小,最终在下午放学的时候,罕见的变为了晴天。
不可避免的还有留堂一小时,还有可以预见的管理员的责骂。
我叹了口气,走在夕阳倾洒下的地砖上,暖暖的太阳抚慰着我的内心,这条小路和往常一样都没什么人,雨后的积水遍布在这套布满了岁月的路上。
我蹦蹦哒哒的脚步今天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敏锐的直觉告诉我,有人正在看着我。
我小心的回头望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我向左望去,斑驳的石墙中不像是藏着个人。
再次看向右边,一条漆黑的小巷映入了眼前。
由于两侧楼的角度问题,这种昏暗的死胡同在老城区十分常见,有时它们会变成流浪汉临时的居所,又或是酒鬼的大床。
但是,自从老城区废弃后,流浪汉和酒鬼就不再光顾这里了,他们更喜欢老城区遍布的烂尾房。
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我近一步的向前靠了靠。
清脆的玻璃瓶碰撞到墙壁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来。
里面的人肯定是在向内靠的时候碰到了酒鬼遗弃在这里很久的玻璃瓶。
我眯起眼睛,借助着微弱的日光,窥探向里面。
一杆黑洞洞的枪口在微弱的日光下若隐若现的,浮现在我眼前。
我瞳孔一缩,心跳立刻狂跳不止起来,身上血液的流速都变快了,我几步慌张的后退,呼吸也不稳起来。
刚刚绝对没看错,就是枪,里面的人正拿着枪对着我,但他没有开枪,那么他的目标不是我,那是谁呢?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络绎不绝的踩水声,我绷直了身体,看来,目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