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另一侧,身穿灰布对襟大褂的清瘦老者,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冤家在斗嘴。
张乐憋屈又无奈的表情,落在老者眼里,嘴角的笑纹更深了几分。
楚幼薇扯了扯张乐的衣襟,压低声音:
“小乐哥,咱们有错在先,就让着向晚姐姐些吧!”
伤了脚踝的时向晚,柳眉一扬,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老者强忍笑意,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递给张乐:
“小子,来尝尝老夫自己配的凉茶,大热天喝一盏,最是解暑降温!”
时一针对这个差点儿让自己一世英名尽丧的年轻人,心里总是有一丝好奇。
张乐如蒙大赦,赶紧离开时向晚,凑到老爷子身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时爷爷,这饮料,真是您自己配的?”
时一针吹胡子瞪眼,不悦的道:
“混小子,难道老夫一把年纪,还能骗你不成!”
张乐吧嗒吧嗒嘴,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滋味,心里大是惊奇。
时老爷子这凉茶饮料,喝下一口满嘴回甘,比前世的两可乐,李老吉之类的饮品,味道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老爷子误会了,晚辈不是那个意思,
您自配的这个饮品,醒脑提神,明目通窍,实在是举世罕见的佳品……”
张乐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时一针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有两件事:第一是他的宝贝孙女儿。
第二就是他满身的中医技能。
如今,张乐夸赞自己亲手配置的饮品好喝,老爷子心中欢喜,捋着胡须开怀大笑道:
“不错,你小子很有眼光!”
坐在八仙桌另一侧的时向晚,狠狠剜了一眼张乐,无声的吐出三个字。
从她的口型看,应该是“马屁精”!
张乐视而不见。
自从第一次见面,这臭丫头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他也不指望改变在时向晚心中的印象。
只是这个凉茶饮料……
张乐眼底深处,多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笑意。
他的笑容,落在时向晚眼里,却被当成了嘲笑自己的表现。
女孩儿消散的怒气,重新又汇聚了起来:
“爷爷,张乐这混……害得我这么惨,您怎么还请他喝咱家的凉茶。”
时家家教严格,老爷子一个眼神,就让时向晚想骂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张乐大喜。
臭丫头,怎么样,自己把那个“蛋”吃了吧!
我拍老爷子马屁这一招,还真是用对了。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好习惯,发扬光大下去。
时一针转头,看了一眼嘟着嘴巴的孙女儿,笑吟吟的道:
“那依我家小晚说,应该怎么处罚他?”
张乐一口没忍住,差点儿笑喷出来。
小碗?
我还大盆呢!
想到自己笑场的后果,他也只能拼命憋着。
时向晚杀人的目光,瞪了张乐一眼。
臭男人,想笑是吧?
待会儿本姑娘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爷爷,人家的脚受了伤,不能替您挖草药,这笔账当然要算到张乐……头上!”
女孩儿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裤脚,露出脚踝附近被柴草划破的血口。
张乐头发根发炸。
你能想象,一个母老虎般的女子,突然嗲嗲的自称“人家”。
这种画风突变,带来的极度不适应么!
张乐现在,终于明白了芒刺在背是什么意思。
而且,你那也叫伤?
再过一会儿,恐怕都痊愈了。
时一针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小子,你孙女儿说的,你有什么意见?”
张乐想了想,最终只能承认:
“没有!”
老爷子捋着胡须笑了:
“既然如此,那替她挖草药,也是没有怨言的?”
张乐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没有怨言!”
时一针悠然点头:
“如此甚好,小子,去把老夫需要的草药弄回来,咱们就两清了。
至于小晚受伤的误工费,营养费,护理费什么的,算你50块钱,不过分吧!”
50块钱?
张乐惊得面无人色。
到现在为止,他才发现,最狡猾的竟然是眼前的老人。
不动声色之间,获得了一个打白工的不算,还让自己背了50块钱的债务。
楚幼薇一张小脸儿,也揪得跟包子似的。
张乐替时家挖草药神马的,小丫头完全可以接受。
令她最在意的,是自家的饥荒,从500,一跃变成了550。
小乐哥,你这一脚,可是踹飞了咱俩三个月的伙食。
时向晚心情却是大好。
看着张乐那副苦瓜脸,她比喝了爷爷的自制饮品还要舒爽。
臭男人,现在还笑得出来不?
张乐确实笑不出来。
眼前和蔼可亲的时老爷子,头顶上仿佛多了一对角。
BOSS!
这才是真正隐藏在最后的大BOSS。
不知不觉中,令自己这个穿越人士都着了道。
厉害呀!!
几个晚辈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时一针睿智的目光。
老人笑呵呵的道: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挖草药的这段时间,吃饭可以到我家来!”
张乐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老爷子,管饭的话……我能不能带家属?”
时一针捻须微笑。
自己果然没看错。
这小子确实跟其他人不同。
能无耻的问出,管饭可不可以带家属的话,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时一针并没有瞧不起张乐的意思。
相反!
饱经世故的老爷子清楚,要想出人头地,必须具备的几个特点:胆大,心细,脸皮厚。
尤其最后一个条件,最为重要。
张乐无疑具备这种“美德”!
能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之下,迅速发现一条对自己有利的路。
这份洞察力,时一针年轻个二三十岁,都自愧不如。
老爷子笑着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楚幼薇,轻轻点头:
“可以。”
张乐大喜。
终于可以摆脱猪食般的苞米糊糊炖野菜。
再吃下去,他生怕自己的皮肤,都变成野菜的颜色。
“老爷子,咱们一言为定!”
张乐拉着窘迫的楚幼薇,给时一针鞠了个躬,转身往外跑。
目送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一针似笑非笑的点头:
“不错,能忍人所不能忍,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一旁的时向晚俏脸一垮:爷爷年纪大了,是不是眼神不好使啊!
张乐这混蛋,哪儿像成大器的样子!
本姑娘横看竖看,他就是一个谎话连篇,阿谀奉承的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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