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乐没吃饭就跑去了后山。
他要再确定一下,山坡上的核桃树,跟自己想的一样。
在荒草丛生的坡地上,来回转了几圈。
还活着的百十株核桃树,零零星星结了些青绿的果子。
张乐找了一株枝杈茂盛的树,朝掌心啐了两口唾沫,灵活的爬了上去。
伸手摘了几个核桃,装进口袋,树下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
“小乐,听说你承包了这里的核桃树?”
张乐松手从树上跳下来,落地踉跄了一下。
说话的男子抢步上前,伸手扶了一把。
张乐借力站稳,笑道:
“董正大叔,连您也听说了!”
村子还真没秘密。
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只一个晚上,便传的尽人皆知。
董正点点头,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心:
“张乐,你被黄德权骗了,这片核桃树,压根儿不值钱。”
张乐明显一愣,眼底掠过一丝暖意。
董正的行为,真的印证了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
跟只想占自己便宜的二婶赵玉芬比,这位不受村里人待见的赘婿,显得更有人情味。
“董大叔,谢谢您!”
董正四下瞧了一眼,附近只有他家的几头绵羊,在安静啃着地上的青草。
“黄德权一家坏得很,肯定是眼馋你倒卖苞米瓤子赚了钱,故意使坏!”
张乐暗暗点头,董正人品不错,最起码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而起因,只是自己多给了对方一块钱。
董正却主动过来提醒,这是他没想到的!
“董大叔,我晓得,黄德权想玩诡计,他还嫩点儿。”
晨光熹微中,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自信。
董正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一震。
不知道为什么,张乐刚刚那句近似狂妄的话,落在他耳朵里,这位憨厚的山里汉子,却是没有丝毫怀疑。
“那就好,那就好!”
张乐笑着对他挥了挥:
“董大叔,我先走了!”
离开后山坡的核桃林,他没有回家,反而是直接去了村头。
时家大门口,时向晚挽着袖子,手里端着一盆洗菜水,正从院里出来。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迎面正遇到笑嘻嘻的张乐,少女明媚的俏脸,立刻沉了下来。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的,“哗啦”一声,盆里的水朝前泼出。
幸亏张乐身手灵便,提前跳开一步,才躲过了“湿身”的危险。
死丫头,不就是那天踹了你一脚吗,也不至于每次见面,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吧?
张乐笑得人畜无害:
“向晚妹子,时爷爷在吗?”
时向晚板着脸,冷冷的堵在大门口:
“你来我家做什么?”
张乐有求于人,还真不敢得罪这个小辣椒。
“那啥,有点儿事请老爷子指教!”
时向晚哼了一声:
“你能有什么好事!”
女孩儿犹豫一下,还是选择让开了路:
“爷爷在屋里,自己去吧!”
张乐扁着身体,从她身边挤了过去。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一丝丝兰花般的清香,钻进了鼻孔。
张乐下意识抽了抽鼻子:这味道挺好闻……
察觉到他的动作,时向晚一张俏脸瞬间变成了大红布:
“臭不要脸的,你……你……你……!”
张乐瞬间醒悟,刚刚那缕好闻的味道,是对方的体香。
糟糕,又惹祸了。
这里不能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等时向晚发飙,张乐一溜烟的蹿进了正房。
时向晚俏脸粉里透红,在晨光的映照下,说不出的娇美动人。
张乐踏进房门,恭恭敬敬的朗声道:
“老爷子,晚辈张乐来看您了!”
时一针还是那身灰布对襟大褂,坐在他最喜欢的官帽椅上,笑呵呵的很慈祥:
“臭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老头子,怕是有什么事吧?!”
张乐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晚辈这次来,确是有事请教。”
老人笑吟吟的,端起自己调制的药茶,轻啜一口:
“说说吧,是什么事,把你难住了!”
张乐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青绿色的核桃:
“老爷子,就是这东西,您给掌掌眼。”
时一针抬了一下眼皮,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东西,是后山坡上的吧?”
张乐心里一喜,自己所料不错,老爷子果然清楚核桃树的底细。
“老爷子,不瞒您说,晚辈昨天跟黄德权签了合同,承包了村里的山货收购点,包括后山坡的核桃树!”
“什么?”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我说你是不是傻,黄德权绝对是故意在挖坑。”
时向晚一脸气急败坏,从外面急匆匆冲进来,对着张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后者瞠目结舌。
刚刚还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时向晚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白皙的俏脸瞬间变得微红:
“别多想,本姑娘只是看不得黄德权那种小人得志……”
张乐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这才是真正的时向晚。
刚刚那个,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时一针瞧瞧张乐,又瞧瞧自己的宝贝孙女儿,目光中带着笑意。
“臭小子,敢跟黄德权签合同,想必是对核桃林,有些想法!”
张乐犹豫了一下:
“晚辈不敢确定,这不找您老来求证么!”
时一针微微一笑,扭头道:
“小晚丫头,把我那对儿相公帽拿过来!”
时向晚嘟起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爷爷,咱家的宝贝,凭什么给他看!”
老爷子哈哈大笑。
张乐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每次听老爷子“小碗小碗”的叫,他就想笑。
时向晚走向靠墙的红漆木柜,翻找出了一对朱红色泛着宝光的核桃。
老爷子接过核桃,爱抚的轻轻搓了几下。
“小子,这东西认得不?”
张乐微一沉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老爷子,您手里这对儿,是五大名桃里的公子帽!”
时向晚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懂装懂,爷爷明明说了,这叫相公帽!”
时一针抚须大笑:
“小晚丫头,这次却是你错了,相公帽也叫公子帽……”
时向晚傻眼了。
原来那个家伙真认得。
自己却是丢了个脸。
少女气不过,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张乐苦笑。
在这丫头面前,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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