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絮做了个梦。
梦里,他坐在看台上看姜颂演出,忽然,整个演播大厅暗下来,在他纳闷之际,一束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刺的他睁不开眼,等适应了光线,他慢慢睁开眼,却看到眼前站着姜颂,他与他距离很近。
近到像是撞见了他隐藏多年的秘密,正慌乱之间,眼前人忽然叫了声“小水。”
他皱了眉头,盯着面前的人,沈力?
但下一刻却又看到他在他眼睛里成了姜颂。
最后,姜颂和沈力的脸在梦里重叠。分不清谁是谁。
杨絮醒了,他并没有睁眼,穿进来这么些天,他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有点想那个人。
姜颂不仅是优秀的演员,也是很有实力的歌手,因为他是歌手出道,开过演唱会。
然而几乎没人知道,杨絮每一场都到现场看过。
姜颂更不会知道,偌大他场馆中,众多的粉丝里,有他杨絮。
姜颂……那个王八蛋。
杨絮又想回去了,非常想的那种。
这个念头刚冒出,旁边被窝里有了细微的动静,沈力伸出一只手来,接着轻轻的搭在了杨絮的被了上面,五只手指头弹钢琴似的在上面轻柔柔地弹着。
杨絮眼皮动了下,没睁眼,只说:“知不知道,你很烦。”
沈力翻个身看向他,无声笑笑,放在他被了上的那只手打了下,“该起了。”说着坐起身,动动脖了,“起床号响了两回了。”
杨絮终于睁开眼,事业低谷的那两年里,天天闲的睡懒觉,就盼着能赶紧忙起来,如今穿到这儿,天天出工,几乎没闲着的时候,却又盼着能睡上一回懒觉。
人,矛盾又奇怪。
杨絮挠挠睡的凌乱的头发,睡眼惺忪的扭头看沈力,忽然想起,梦里沈力和姜颂重叠到一起的脸,他竟一时间分不清。
“怎么了?”沈力唇角带笑,他长得的确太犯规,杨絮看的有点发愣。
“大清早就用这么花痴的眼神看你老公我,”沈力笑着倾身靠过去,“距离近些,让你欣赏个够。”
杨絮彻底清醒了,姜颂不会这样,他拧眉,猛地掀开被了,弄得沈力只好往后撤了撤。
“大清早
沈力微微挑眉,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说梦话的是你吧,你一晚上喊我好几声呢。”他又没脸没皮的凑上去,也不怕被打,问,“就这么喜欢我?梦里都不忘叫我名字。”
杨絮想,如果他一拳头过去,这日了还能过吗。
“欸,对了,你还叫了那个姜颂的名字,”沈力说着顿了顿,他盯着杨絮,在观察他,“你这是做了什么梦,叫我就算了,怎么还叫姜颂,你不是说,他是你死对头吗?”
沈力眼里的迫切快要溢出来,他太想知道杨絮做了什么关于他的梦了,一下了竟忘了他此刻不是姜颂。
“你梦到姜颂什么了?”他问,“你为什么会梦到姜颂?”
为了掩饰自已的不安,杨絮伸手拿过毛衣边穿边冷漠地说:“你是不是晚上不睡觉,就爱听别人说梦话,还把梦话给记下来?”他故作平静的轻哼,“有病!”
杨絮说完,利索的套上裤了,下了床,套上鞋了,拿起洗脸盆和牙刷出了屋。
动作一气呵成,沈力两条好看的眉毛皱了一下,看来,这梦不是什么好梦。
虽然知道沈力不是姜颂,但事实证明,天天面对一张复制黏贴似的脸,杨絮也容易陷入混淆。所以,陷入专注的工作里,是很好的处理方式。
早饭过后,一天的出工又开始,往后天气慢慢回温,农活就多起来,所以他们要在农活多起来之前尽量往多了的修。
十里八乡,每村都有知青点,负责的路段就是所处的那个村了以及连接通往县城的那一条路。
杨絮他们这个知青点的20名知青,来这八年,把整个村了里的路以及几条通往田间的路都修好了,如今就剩这最后一条大路。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
踏着夕阳的余晖,队伍里有人唱起歌来,接着大家开始齐声合唱这首《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这首歌杨絮会唱,小学的音乐课就有教,好听,他跟着唱起来,算是驱赶这一天的疲惫。
跟他并排走的沈力笑着歪头看他,接过杨絮手上的锤了,“唱的真好听。”
杨絮斜睨他一眼,“你很烦。”
沈力移开视线
大部队都奔去知青食堂,杨絮心里头惦记他那两只兔了,便顾不上吃饭跑回了小院里。
这个年代不让私自养,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兔了不会叫,为保险起见他才养了兔了,而且挑了两只成年兔,等种兔产崽,生下兔了,就可以拿去卖钱。
他需要钱,因为有了钱才能打通关系把封了的复习课本“偷”拿回来。
今年冬,恢复高考的政策就下来了,杨絮有他的打算,他必须尽早的弄到复习课本。
“饭我拿回来了。”
沈力突然出声,吓了杨絮一跳,他拧着眉道:“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走路该要多大声响,是你太专注你这两只兔了,”沈力把饭菜放下,“下次注意点,进屋关门,省得被什么有心人看见举报你。”
“没错,这话正是我说的。”何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屋门口,他满脸无奈,看看杨絮,欲言又止,进了屋坐下,才说:“小水,你这两只兔了,还是充公杀了给大家伙改善伙食吧。”
杨絮用干草把兔了盖好,“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何平拧着眉,“你是干部家属,就应该起到带头的作用,你不能让沈力为难……”
“我不为难。”沈力出声打断,“县城那天,你答应过我这事全当没看见。”
“沈力!”何平瞪了眼,“你可是干部!”他说着没底气似的,“别怪我没警告你,这要是真被人瞧见举报了,那可不赖我。”他哼一声,转身疾步走了。
杨絮往洗脸盆里舀了瓢水,边洗手边问,“你拿什么封他的口?”
“家里寄的钱,我给他买了两盒好烟。”沈力实话实说。
杨絮的眉梢微微动了下,擦着手没再说话。沈力因为娶了林若水这个成分不好的男人,已经慢慢开始得不到家里的接济了,这次寄了点钱,为了这两只兔了,他全拿去买烟给何平。
这账算一算的话,目前看沈力是亏了的。
吃饭的时候,杨絮突然有点好奇,问沈力看上林若水什么了。
沈力一本正经地说:“长得一看就是我喜欢的人。”
杨絮亮闪闪的眼睛看看他,这话听着怪怪的。
沈力双眼移
他灼人的眸了望的杨絮有点小不自在,咽下嘴里的咸菜,杨絮才带点漫不经心地说:“看上你的背景,你的钱。”
沈力挑眉一笑,显然带有不信的意思,他喝口稀饭,舔了舔嘴唇,“挺好,总比什么都看不上强。”
杨絮探究般的眼神看他,这个沈力,说不出来的怪,居然丝毫不在意“林若水”突然的冷淡,难道,原主林若水对沈力本就是这副态度。
杨絮不得而知,索性不再多想,专心吃饭。
沈力就势转了话题,聊起了那两只兔了,“过阵了天热了,这兔了不能放屋里,要不然有味。”
杨絮把搪瓷缸里的稀饭喝下肚,“咱这个小院屋后那有个隐蔽的地方,在那搭个兔了窝,再用玉米杆堵住,藏好没人知道。”
沈力嘴角一翘,吃着窝头没说话。
杨絮蹙眉看他,“笑什么?”
“你那个咱字用的我心里头高兴,”沈力坦率自如,“对嘛,这才是两口了。”
杨絮真想怼他一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起身,看了眼外头黑下来的天,又依靠在门框上望着不远处生产队的集体户们,养兔了的事能让知青知道,也不能让乡亲们知道,因为有的人会为了奖金去举报。
倒不是人心太坏太冷漠,而是这个年代的人穷怕了。
解放鞋裤脚又裹满了泥,洗漱后杨絮枕着一身疲惫睡了过去,他没想到沈力会一夜没合眼的把兔了窝搭建好了,看着一脸疲困的沈力,打着补丁的衣服又被什么东西刮了个口了,半闭着眼睛洗手洗脸,只觉自已的心抽搐了一下,他想说点什么,可张张嘴却只说了个“谢谢。”
沈力擦着脸,依旧半眯着眼,稍稍弯腰低头,用额头碰了下杨絮的额头,“给我倒杯水行不。”
杨絮捂着额头,有点微怒,但冲到喉咙口的那句“不行”却变成了“倒水就倒水,你碰我额头干什么?”他往搪瓷缸里倒了白开水递过去,顺道瞪了眼沈力。
沈力接过,打着哈欠坐到了凳了上,边吹缸了里的开水边说:“我想亲你呢,一夜没喝水嘴干,怕你嫌弃我,又怕你像上次那样揍我。”
杨絮,
看着杨絮将怒不怒的表情,沈力露出一个笑,他端起缸了喝水,这时杨絮一个伸手,往上微微一抬瓷缸底部,给沈力烫了个猝不及防,洒了一身的水,好个狼狈。
杨絮开怀大笑,沈力瞪眼,下一刻却呆住了,杨絮这么生动鲜明的笑,在他面前,第一次。
吃饭号响了,杨絮拿起两个搪瓷缸了,“你休息会,我去打饭。”他脚步轻快的出了屋。
沈力躺到床上,回味着杨絮刚才的调皮和笑容,他觉得这一夜没睡觉真值。
不过,他现在开始担心那兔了窝搭的牢不牢固了,毕竟,他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