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孟庄南面三里山坡,牺牲战士安葬,一座座新坟茔埋下忠骨,都是青春大好时光,也都没有成家——栓子紧紧握着枪,他早就就准备好了趟进这片山坡,也想着迟早一天,和狗剩、顺子等兄弟在地下见面。杀了那么多鬼子,早够本了。当然,能再多杀鬼子,自然是好事,求之不得,最好是把鬼子全杀光,让它们不敢再瑾瑜华夏大地,不敢再来杀人放火。他眼里眼里又冒出像狼一样的光。
王志先全都交代了,现在正在李庄详细写密云挺进队情况,还有他的悔过书。但这都是装样子,栓子相信,他肯定活不了几天。
事实也的确如此。鬼子搞了密云挺进队,目标将直指纵队司令部和115师司令部,狡猾至极,恶毒至极,但从情报价值来说,足可以免去王志先死罪,但没人愿意看他继续活着,甚至鬼子也想取之性命,那个叫泽养的鬼子官,若不是赵鹏举打中其胳膊,已经把王志先送到了西天。能落到敌我双方都想取之性命,王志先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没人可怜王志先,出卖自己人,出卖祖国的叛徒,最没人性,最为可恨,凌迟酷刑都难以消除人们心头之恨。
李智和老孟已商量出怎么让王志先死。王志先必须死,李智和老孟、张大年已推敲过,若不是栓子及时发现山顶上鬼子军曹,若不是李智也感到有大事要发生,出来查哨,指挥部可能被泽养端掉,李智和老孟就会死在李二爷家中,独立大队极可能全军覆没。对此,张大年自己也毫无疑义:“再过几年,我估摸着栓子还行,我就算了,真没那个脑子。”
其实张大年已进步很多,不像年初那会,只知道冲上去,大刀见红,现在稳重很多,明白战场上不只是打打杀杀,更重要的是动脑子,才能打胜仗。可张大年天性就是直爽脾气,玩不了太多心眼。若李智和老孟不在,由他指挥独立大队,还真不是小林龟山对手。
栓子有这方面天赋,脑子够用,尤其昨天一天心里发慌,好像冥冥间自有天意,再次救了独立大队,搞的老孟非常激动,若不是有叔侄这层关系,恨不得给他磕一个。但他太年轻,当连长已有拔苗助长之嫌,不能再往上扒。而且,纵使有再多天赋,也不能一蹴而就,还需一步一步磨炼,一步一步成长,不能睡醒一觉,就成为司令员。
牺牲战友下葬,李智下令朝天开枪送行,一是为了心中永远的怀念,二是鼓励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打下去。“倭寇未灭,依然任重道远,依然会有牺牲”,牺牲的活在战友心里,活着的也准备着牺牲,到阴曹地府与战友会合,继续和小鬼子干,要么把它们全部弄死,要么把它们打回老家,不然没个完。
好久没来了,栓子也给狗剩坟头上添了两把土。顺子的遗骨从玉皇峰迁到这里,从此不再孤单。“到了下面别和顺子打架,你俩应该一致对外。”说完,栓子扛起枪,带着队伍,进了孟庄。
干掉泽养分队,相当于直接戳了鬼子十二军的眼,捣了它们的心窝,肯定会报复,李智和老孟劝刘芳跟随大部队一起行动,以防不测,同时留下特务连在孟庄待上一段时间。
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也为了避免给独立大队带来麻烦,刘芳同意,让县委同志赶紧收拾物品,准备转移。
李智和老孟来孟庄,还有一件事。中午,小林龟山派人送信,要拜见游击队指挥官。不知道小鬼子耍什么花招,但水来土屯,兵力将挡,李智很大气,直接选在孟庄西面山坡,与谈判的敌人见面。
县委全体同志刚要离开,民兵匆匆跑回村子,说谈判的鬼子来了,还送上一份名帖。名帖是尹子林写的,以小林龟山口气,说有要务,特派大尉正川一郎,保安团三营营长赵疤瘌面见李长官、孟长官。
真来了?不等李智和老孟发话,赵鹏举咔一声把枪握在手中,转身就要去和鬼子官干。赵鹏举最难受,原来天地会三十多口子,打王庄据点折损一半,这一仗又牺牲八个,加上他,还剩下六个人——栓子拉住赵鹏举,大队长和政委都在,不能冲动。
张大年也仍一肚子火,挥手说:“见个屁,让一营把小鬼子砍了算了!”
又冒出一个混不吝,李智不仅没生气,反而拍拍张大年肩膀,又看看赵鹏举:“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今天咱们就给它这个面子,看看小林龟山又憋着啥坏屁!”
老孟点头:“走,下山。”
正川一郎和赵疤瘌已经到了,带的人不多,一共五个,都骑着马,正川一郎身边伪军还挑着白旗,但不是来投降,只是告诉埋伏在山坡上民兵岗哨不要开枪。正川一郎也真是来谈判,没带指挥刀,只是象征性地挎着手枪,但没准备用。如果游击队想打死他们,就这五个人,谁也跑不了。
所以这不是什么好活,却又是小林龟山命令,正川一郎不想来也要来,既然来了,那就认命。赵疤瘌压根不想来,曾几何时,他指挥两个连前来偷袭孟庄,就在前面那条沟内,两百多人损失殆尽,他也差点成为游击队俘虏。
参加下葬的两百多人,齐刷刷地走过路沟。,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走在最前面,手里好像拿着枪。那是老孟,手里拿着烟袋杆,距离远,两人看不清楚。
正川一郎和赵疤瘌略微皱皱眉头,又放松下来,此时转身往回跑,肯定被独立大队笑话,而且也保准跑不脱,两人只能硬着头皮,迎上来,还努力昂着头,尽量做到不卑不亢。
李智从后面土坡走回来,和老孟并肩站在一起。他俩后面站着栓子和赵鹏举,背着枪,腰里挎着盒子炮。两人都一米七五的个头,威武挺拔,尤其眼神,简直能杀人,正好充门面,给对方以无形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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