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就是这样,不可能永远只占便宜不吃亏,尤其在敌众我寡态势之下,吃亏在所难免。而且,已经证明特务连和一连付出牺牲值得,不然会独立大队极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即便之前也已有牺牲预期,特务连从未遭受如此损失,但栓子作为连长,伤心难过属于情理之中。不过,特务连真的需要休息了,搜救的任务完全可以交给三个营来完成。
一共四位战士,子弹打光后,摔烂枪,纵身跳下陡崖。极其幸运,还有两名战士还有呼吸,也就是还活着。听到下面喊声,二营营部卫生员慌忙滑下山坡,去紧急治疗。
一名战士胳膊摔断了,用木棍简单固定后,为防止再发生意外,四连战士抬着两位伤员,绕远赶往小黑山。
栓子又一阵激动,这才跟着老孟走下山坡,但脸上依然悲伤难过。
瞅几眼栓子,有几次老孟想说,你这算啥啊,老子当了半年排长,就损失了将近一个连,打死的鬼子却刚过两位数。但话到嘴边,老孟忍住了。
不是老孟觉得那不光彩,难以启齿,也不是因为那是伤心事。那时是国军,现在是八路军,此一时,彼一时。而且,一连和特务连损失就是大,自从组建游击队,后来又成为独立大队,前所未有的损失。
慢慢习惯就好了。不是老孟心硬,是因为鬼子不是羊群,挥动一下鞭子,就会掉过头去。鬼子是带着带着獠牙的畜生,是豺狼虎豹,想要把它们赶跑,就必须付出牺牲。三个小时前,和李智碰面,看到已牺牲的战士,两人心里难过,但心里也清楚,往后可能牺牲会更大更多。
就让时间慢慢让栓子改变吧。而且李智也说了,必须马上重建一连,也必须马上给特务连全额补充全大队最好的战士。栓子这家伙心事重,如果看到满编的连队,或许心情好转的会快一些。
但栓子肯定咽不下这口气,肯定想着杀鬼子替兄弟们报仇,而且是越快越好。老孟、李智和张大年都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就连张大年都能忍着,不会立即马上对鬼子进行报复。
逞匹夫之勇不可取,哪怕做好精心准备,鬼子肯定做好准备,尤其小林龟山与独立大队已成为老相识,谁采取什么手段,都大概猜的出来。
但栓子还年轻,也怪鬼子。鬼子杀了栓子爹娘,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旧恨让栓子再也存不住新仇。所以李智给五连和警卫排下了封口令,不准在特务连战士面前提及鬼子把牺牲战士吊起来的事。这对栓子来说,和刨了祖坟一样的仇恨与耻辱,会让栓子无法控制自己,去找鬼子报仇。
其实老孟和李智商量过,若不是特务连人员已残缺不全,就让栓子去打一仗,杀几个鬼子,灭灭他心里的仇和恨。但问题就在于,特务连还不知道剩下多少人,不能再有牺牲。李智和老孟都想保全住特务连基本力量,以尽快重建特务连。
栓子走的很慢,等到两位伤员上来,才加快了脚步。绝处逢生,两位战士精神恢复很快,也给栓子说了战斗经过。
他们是四班战士,鬼子开始拦截后,就在山里跑来跑去转圈,先是和五班遇上,后来还有七班、九班的战士,一共二十多人。但后面鬼子越来越多,黑乎乎一片,数都数不清。排长马义决定派几名战士吸引开鬼子,四名战士挺身而出,开枪引开了鬼子。
“排长回来没有?”一名战士苏醒过来,脸上带着骄傲问栓子。他以为马义肯定带着其他战士摆脱了鬼子。
“快了吧。”栓子嘴上这么说,心里更加难过,这么长时间了,不见马义带着战士们出现,肯定凶多吉少。
“排长还没回来?”战士眼神变了,也似乎想到后果,因为鬼子比秋天的蚂蚱还多,乌泱泱一片。
栓子安慰着战士,不要多想,专心养伤,等伤好后杀鬼子报仇。老孟也表扬战士:“都是好样的,都是咱独立大队英雄。”
小黑山距离不远,鬼子来过,还放了几把火,原来草房都给烧了,木栅栏也烧掉一半,黑乎乎的剩下半截。警卫排和五连先回来的时候,好多地方还冒着烟。扑灭残火,收拾妥当,伤员们抬了过来。卫生队又开始忙碌。在黑羊洞已经忙碌半天。
黑羊洞洞很大,但山坡狭窄,容不下多少兵力,只能继续转移到小黑山。李智和张大年还没回来,两人带着战士继续搜救散落在山林的战士。
看到老孟和栓子回来,顾飞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喜悦:“政委,伍连长,看看谁回来了?”
谁回来了?栓子举目望去。山坡下,一群破烂军装,脸上全是灰尘的战士,但越看越面熟。
是马义,还有二排、三排的战士,栓子不敢相信,双眼一阵模糊。
马义站起身,走过来,脸上看不出是笑,还是想哭,举起手,敬了一个礼:“政委,连长,俺们回来了。”
使劲掐掐自己手指头,感到了疼,不是幻觉。栓子举着手指头,数了一遍,足有二十个!“你们去哪儿了?”栓子沙哑着声音问。
马义抬手擦擦眼角,说了一遍。四名战士引开鬼子后,马义带战士立即向西转移,借助复杂地形,先隐蔽下来。几次想伏击鬼子,但无奈鬼子似乎越来越多,还有从西面赶过来的,一拨又一拨。借助空隙,马义带兄弟们伏击一队鬼子,又立即向西转移。这一走,躲躲藏藏,几乎转遍了西边山林。
210联队鬼子向西撤退时,还差点迎面撞上,幸亏躲进山洞,也幸亏鬼子撤退的急,不然就回不来了。即便如此,大部分战士都不同程度的受伤。
“回来好,好——”看着仿佛死而复生的马义,还有那么多战士,栓子极力控制着自己,街口肚子疼,要去厕所,抱着枪,快步走向山坡的另外一边。
避开老孟和其他人,栓子再也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哽咽着哭开了。自从爹娘遇害后,栓子就极少流眼泪。他觉得自己长大了,该做的是给爹娘报仇,而不是哭泣。
但今天他哭了,是为牺牲的战友伤心地哭,还是为马义他们活着高兴地哭,栓子说不清楚,但只想好好哭上一场。
方莹刚刚忙完,听说栓子回来了,来不及洗手,跑过来找栓子。老孟没有拦方莹。从刚才栓子已通红的眼睛,老孟看得出,栓子不是上厕所。就让方莹去安慰栓子吧,他那颗年轻的心实在承受不了伤亡这么多战士。
老孟转身走向小北山下面的山洞,伤员都已抬进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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