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养了五日,颜沐禧舌上的伤总算不怎么疼了,能正常进食。
晨起用早食前,她先去厢房看了冬玉,见冬玉的气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放了心。
小院的屋子不大够用,没有正式的用餐屋舍,天气好,便在前院的柿树下用饭,好在春日时光正好、鸟语花香的,在院子里用饭也别有一番滋味。
颜沐禧到前院时,饭菜已摆上桌,钱漫漫和明慧也已坐到了饭桌前。
钱漫漫看到她,笑问道:“禧姐儿来啦!”
颜沐禧自打知道阿娘为她做下的抉择,每每看到阿娘,心里都酸涩的难受。不想阿娘看出端倪,她装作轻快模样回话,“嗯,阿娘昨夜睡得可好?”
“好,阿娘睡得可好啦!”钱漫漫面上带着笑,但细看之下,瞧人时的眸光根本不聚焦。
多日下来,钱漫漫没事人般,一句不提颜永臣,甚至不提回颜府,见人便三分笑,好似装作毫不在意,便真能忘却了般。
心伤需在时光流淌中慢慢疗愈,安慰和劝说都无甚用处。
颜沐禧在钱漫漫身边坐下,拿起汤勺,边搅动碗里的肉粥边说道:“今日的肉粥闻着味儿便香,阿娘多吃些。再过些时日,等冬玉的伤好全了,咱们一起回花岛。花岛上的风光可美了,阿娘定然会喜欢。安安、康康和阿公都在岛上等着咱们呢!”
为让钱漫漫多些盼头,明慧与她讲了许多花岛上之事,包括钱崇光还活着的消息。
“好,阿娘听禧姐儿的,多吃些。”钱慢慢说着,舀起一大勺粥送入口中,还未咽下又舀起一勺往嘴里送。
哪怕入口的饭食没半点滋味,她也要多吃,多吃才能活得久,只有活得久,她的禧姐儿才能好好的。
肉粥出锅不久还有些微烫,钱漫漫却似没知觉般,明慧满目无奈的劝,“慢着点吃,又没人与你抢。”
颜沐禧看的心里不是滋味,想劝和两句,又怕触到雷区惹得阿娘更难过,终是闭嘴没言语。
一顿餐食在三人心思各异的沉闷气氛中结束,用过饭,颜沐禧让雨水陪着回了颜府。
乱了几日的洛都城刚恢复和谐秩序,颜永臣的过世没有发丧,故而外人并不知声名赫赫的颜首辅已不在人世。
颜府的大门紧闭着,雨水上前拍门,不大会儿,大门便从内被打开了。
“二、颜、”看门的老李头嘴巴张了几张,不知该如何称呼颜沐禧。
颜沐禧勾唇对着老李头笑了笑,缓步踏入了大门。
府里与之前没甚差别,下人们各司其职,好似都还不知府里的主子已没了。
苏氏依旧待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如今暂时管家的是葛姨娘。
知颜沐禧回府,葛姨娘脚步匆匆从二门迎了出来,“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喉间难掩哽咽。
颜沐禧扶起屈膝行礼的葛姨娘,“姨娘不必多礼。”
葛姨娘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落了泪,“你阿爹他、”
颜沐禧打断,“我知道,进屋再说。”
颜永臣临走前见过葛姨娘一面,他告诉葛姨娘会出趟很远的门,不会再回来了。
葛姨娘欲问明白,颜永臣却不肯多说,只说过些时日,在外游学多年的颜宏霖会归家,到时颜家的门庭由庶长子撑起。
那日,颜永臣进入东院后再没出来,葛姨娘已隐约猜出,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可没见到尸身,也没收到死讯,她麻痹自己,她头顶的天还在,就是出远门了,说不准哪一日便会归来。
颜沐禧没想到颜永臣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便走了,连待了许多载的府邸,都没留下多少痕迹。
“姨娘听阿爹的话,操持好府里的庶务,等四弟弟回来,给他寻门靠谱的亲事,一家人好生过日子……莫要等阿爹了,他不会再回来。”
闻此言,葛姨娘抹着眼泪问,“你阿爹他、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见颜沐禧摇头,眼泪流的更凶了。
颜沐禧捡着能说的,与葛姨娘说了颜沐筠和擎哥儿的事,等对方的情绪平稳些,便告辞出了君澜苑,去了苏氏礼佛所在的后院。
与上回见面时一样,苏氏整个人很平和,看到颜沐禧,笑着请她落了座。
客套过后,颜沐禧直言道出目的,“等过些时日,我打算去见见大姐姐,大姐姐若愿意的话,会跟我一起去寻明欣,母亲可也要一同前往?”
苏氏神色僵了一瞬,果断摇头拒绝,“不用,我如今挺好的,不愿再在心头掀起波澜。”
颜沐禧轻叹,“母亲这是何苦呢?做错事的从来都不是母亲,一切都是造化使然的命运。母亲再为难自己,都于事无补,也无任何意义。如今明欣、大姐姐还在,她们定然想母亲能好,想和母亲在一起过几载和乐日子。”
苏氏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
她觍着脸活在世上已是罪过,不配再享受女儿、孙女绕膝的天伦之乐。
见她坚持,颜沐禧没有过多规劝,“母亲多考虑些时日,等出发前,我会再差人过来问询母亲考虑后的结果。”
苏氏想果断拒绝,可话到唇边却如何都说不出口,纠结半天,终是点了点头。
…………
虞晚泰带人忙碌十多日,宫里宫外的皇帝派余党基本剿灭,皇城内外日渐恢复了有条不紊,君臣齐聚开了第一场大朝会。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虞晚泰如今大权在握,并未急着发落之前站队的臣子,皆保留其职位与亲近臣子一视同仁。
包括带兵援助守军的定南侯,也被他轻拿轻放,只是口头斥责了一番,未加以实质性的惩处,私下甚至还将贤妃送还回了侯府。
定南侯只带了一队随从入洛都,双手将兵符交予了虞晚泰手中,其一为表感恩,其二为证诚心。
定南侯受过老荣王的大恩,若不是家中女儿入宫为妃,定南侯府决计不会出兵援助虞瑾州。
而定南侯半途改变主意,也并不是因为怕失败,而是收到了贤妃的来信。
贤妃在信中说皇帝生性凉薄、品行不端,要定南侯府关键时不用考虑自己,以家族利益和大局为重。
定南侯选择临时倒戈,本做好了牺牲嫡孙女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最后不但保住了定南侯府的爵位,疼爱的孙女也安好。
定北王宽宥仁德,所以定南侯甘愿将自己的软肋送上,以表对新君的诚心。
大朝会上,众臣齐齐请奏虞晚泰登基为帝,尽快立后充盈后宫,绵延大丰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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