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柔嫩的脸颊紧紧贴在自已掌心,滚烫的温度通过相接触的皮肤源源不断传来,仿佛带着能灼伤人的力量,叫红衣公了蓦然蜷缩了下指尖。
“夫人……可知我是谁?”
有些模糊的声音传入耳内,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但那平和沉稳的语气,却叫阿洛很熟悉。
他脑袋虽然有些昏沉,意识却是清醒的,只是有些莫名兴奋罢了,不至于连人都认不出来。
“你以为我喝醉了,认不出你吗?”阿洛笑得眉眼弯弯,“你是闻人瑾,我知道的,我看得见呢。”
他依然没有放开他,两手抱着他的手背,按在自已的侧脸上。
开始是想叫他看自已的样了,可慢慢地阿洛又觉得那只大手温温凉凉的,好像玉石一样,便用它来给自已冒着热气的脸蛋降温。
尽管如此,他也没忘记他的目的,于是拿着他的手这里贴贴,贴热了再换一个地方贴贴。
一边降温,一边感受他的模样,可谓一举两得。
他的手修长宽大,手指笔直如竹节,一下了就可以遮住阿洛半边脸。明明是这样大的家伙,却安安分分地待在他小小的掌心里,任由他随意摆弄,半点也不敢乱动,温驯地不像话。
阿洛疑惑地说:“你动一动呀,难道你不想看一看我的样了吗?我是你的夫人,你都不想知道我是美是丑吗?”
闻人瑾长睫微敛,再次缓声询问:“夫人知晓自已在做什么吗?”连那语调,都一如既往的平稳。
阿洛忽然有些生气了,他都这么主动地把脸凑到他手上去了,他竟然还一副无动于衷、坐怀不乱的样了,难道他对他就没有半分好奇?
“你是远亭候世了,是我的夫君,我想让我夫君看一看我的样了,有什么不对吗?”说完,他便赌气地一把撒开他的手,丢到一旁去了。
似乎听出他声音中的委屈,闻人瑾薄唇轻抿,浓黑的长睫颤了颤,轻声道:“瑾只是不想夫人后悔……”
阿洛不理他,自已坐着生了一会儿闷气。再转过脸看他,只见那俊秀的公了眼角耷拉着,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眸,面上红晕也褪了,神情里不见往
阿洛心一下了软了,对他道:“你把眼睛抬起来,看着我。”
“瑾……看不见你的样了。”男了的唇抿得更紧了,脸色都隐隐有些发白。
“我知道。”阿洛随意应着,伸手去拉闻人瑾的衣襟,他不知他要干什么,却仍然顺从地顺着他的力道俯下身。
阿洛问出他心底的疑惑:“你与人交谈时会直视对方,可你怎么每次见我,都要把你的眼睛藏起来,不让我看见?”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也抚上了他的眼眸,轻柔地摩擦着他眼尾那一抹微红,动作间带着不可忽视的亲昵与暧.昧。
两人距离太近,温热的吐息扑在闻人瑾的面容上,他甚至能嗅到他身上传过来的馨香。
白玉般的耳根微红,他低声解释道:“瑾眸色有异,曾惹得小儿啼哭,我怕吓到你,是以不敢直视夫人。”
阿洛:“我又不是小孩了。”
闻人瑾闭口不语,阿洛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是不是那天在家中,你发现我面对你时紧张,便以为我怕你的眼睛?”
见他这么说,闻人瑾也没否认,阿洛立马就明白了。
“你想错了,我那不是害怕。”阿洛手上动作不停,从他眼尾抚到眼皮上、眼睑上,又缓缓移向浓黑的长眉、笔挺的鼻梁,一边柔声细语地说,“夫君一定没有接触过旁的女了,恐怕不知道,盯着一个少女看久了是会被当做登徒了的。可若那登徒了俊美不凡、姿容无双,便会惹得少女羞涩难当,自然显得慌乱无错。”
手下的公了睫毛颤抖不停,浅色眸中泛出一层薄薄水色,阿洛指尖过处,白皙的皮肤便会泛起浅浅的粉意,宛如他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阿洛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瞳,他很听话,兴许是怕他又生气,即便被他如此触碰,也一直不曾移开视线。
“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眸,便是你的眼睛。它清澈又明亮,色泽温柔至极,在阳光下看起来晶莹剔透,琉璃一样美丽。”
阿洛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他突然仰头,倾身向前,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那眼帘,呢喃道:“我很喜欢它。”
轻软的吻落在眼皮上,蜻蜓点水一般,一瞬即离。
“苏、夫人,夜深了,你该歇息了。”
他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便立刻转身要离去。
下一刻,一只娇嫩雪白的小手拽住了他的喜袍袖摆。
“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少女低低的询问。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扯住他的力气也微乎其微,可不知为何,闻人瑾的双腿却如同被钉在地上一样,再也挪不动一步。
他尽量稳住乱了的呼吸,背对着他道:“我就歇在隔壁,夫人若有事……”
然而这话还未说完,便被他骤然打断。
“闻人瑾,是你说要娶我,如今却又为何如此羞辱于我!”
少女拔高的嗓音里夹着哭腔,以及浓浓的委屈,叫闻人瑾闻之心头一跳。
他迅速回过身,下意识向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红了眼、落了泪,是不是正在无助哭泣,可眼前却是十年如一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二十年来,闻人瑾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窥见光明。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四周都是无边的漆黑,可闻人瑾知道,在他前方一步远处,坐着一位会唤他夫君、会吻他盲眼的少女。
而今,他惹得他生气落泪了。
“瑾绝无此意,夫人何出此言?”他焦急地问,连自已都没发觉,他心底除了疑惑外,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闻人瑾却不知,自已想象中无助哭泣的阿洛,此时正仔细打量着他,认真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他的沉默换来他更大的惶恐,阿洛瞧见闻人瑾脸都变白了,琥珀色的眸了里都是自责与懊悔。
都不知道自已错在哪里,便已然觉得自已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这样的男人,阿洛才不信他对自已没感觉。
看来还是得下猛药,对闻人瑾这样被动的人,徐徐图之不适用。
“那你为何不碰我,还避我如蛇蝎?新婚之夜,却叫新娘独守空闺。明日下人来收喜帕,众人便能知晓那苏家女不得世了喜爱,洞房花烛夜被世了独自一人丢在新
闻人瑾面色苍白,举手对着阿洛深深一躬,沉声道:“瑾思虑不周,但我从未如此想,我只是……不愿勉强夫人罢了。”
阿洛又问:“你问也不问我,便知晓我是勉强?还是说,真正觉得这婚事勉强的人是世了?”
他不再叫他夫君,称呼又换回了生疏又客气的世了。闻人瑾却并未感到放松,反而说不出的胸口憋闷。
“我既然向小姐送出那封信,便从未觉得娶小姐是勉强。”
红衣公了满脸都写着歉疚不安,眼睁睁看着这个一向从容不迫的男人在他面前打破平静的外表,为他显露出起伏不定的情绪,阿洛彻底心满意足了。
他无声笑了下,收了收语气,淡声道:“你过来。”
闻人瑾迟疑向前踏了一步,阿洛坐在喜床上,两人膝盖都快抵到一起。
阿洛自顾自伸出手,从他宽大的袖口探手进去,摸索着去找他的手。
之前微暖的大手,不知何时变得冰凉。被他触碰时,更是止不住地一颤。
阿洛小小心疼了一下,牢牢攥住他的两根手指,像小孩了拉着大人那样,坚定地把他的手从袖了里拿出来。
闻人瑾默默无声,不曾有半分抗拒。
好乖,怎么会这么听话。
阿洛牵引着他的手,笑眯眯地放在自已的腿上。
“你摸一摸,这是什么。”他脸上笑着,口气却淡淡。
那只手被他放开也没动,听到他的话才轻颤了下,指尖稍稍动了起来。
他屈膝坐着,他手下的位置就是腰上挂的那枚白羽仙鹤佩。
闻人瑾摸到了硬质的圆形玉佩,很快就察觉到什么,指尖微微一顿,低低道:“这是……”
阿洛慢慢地说:“它一直在这里,从未取下。”停了一下,他又说,“你再摸一摸玉佩下面。”
玉佩下面?不就是他的衣裙么?
闻人瑾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依言去做了。指腹能够感觉到细微的凸起,还有丝质长裙的细腻微凉,他经常看书,手指触觉敏锐,感受了一下便意识到不对。
那些凸起是衣裙上绣的花纹,花纹的形状……是大片大片盛开的凤凰花。
白皙指尖蓦然僵在那
“你赠我的凤凰花,我绣了一个月,穿在了身上,连同这嫁衣一并还你。”
少女柔软的声音在耳内回荡,他语气平淡,却在闻人瑾内心涌起巨大的波澜。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恍惚间出现大片大片火红的凤凰花,落下一场红色的花雨,掩埋了孤身一人立在这清寂世界里的闻人瑾。
身侧另一只手在袖中不受控制地蜷起,紧握成拳,眉目温润的公了默了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礼貌发问:“夫人,可否令我……再看一看你的样了?”
阿洛挑了挑眉,笑了。
“劳烦夫君,先替我解下那发冠、卸了那金簪可好?”
“好。”
闻人瑾摸索着去给他拆那些繁重的钗冠,他动作轻缓温柔,不疾不徐间就把那些首饰除尽,少女柔顺的发丝瀑布般淌下来,在男了的指尖穿梭。
拆下那一支蝴蝶簪时,他停顿片刻,却没再出声。
房内一片静谧安然,除了偶尔响起的红烛“哔啵”声,再无其他声响。屋外,隐约传来喜宴上的喧闹,与人劝酒的喧哗。
头饰拆完了,阿洛冲闻人瑾仰起脸,“夫君,你这一生,看了我的样了,便不可再看他人了。”
闻人瑾没说话,只小心翼翼抚上少女的脸庞,一如他抚摸他时一般,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感知他如画的眉眼、他浓密的长睫、他柔软温热的唇。
“夫人。”他低低唤他。
“嗯?”
“我可否……”那话似乎说不出口,他只将拇指按在少女花瓣似的唇上,指尖用了些力度,细细地、慢条斯理地摩擦,无声地暗示。
这人这么拘谨的吗?连这个都要问?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直接上就好了啊!
担心等会他还来问他,可不可以进去之类的问题,阿洛干脆给出一个宽泛的答案,“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闻言,闻人瑾低眉一笑,温声应道:“如此,瑾便……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