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你家是哪里的?”阿洛问身边一位宫女。
伺候他们的两位宫女,一个叫白蕊,一个叫红叶。白蕊年纪小一些,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偶尔还会跟他们说几句话。红叶更严肃谨慎,从不与他们多交谈。
于是阿洛每次都会留白蕊在身边,领膳食做事这些就让红叶去做。
他在宫里已经呆了三天了,心里自然着急,可又实在没办法脱身,只能强压着心头焦虑,慢慢等待时机。
阿洛其实已经放弃自已逃出去的方法了,有那几个侍卫看着,他根本插翅难飞。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外界,看看能不能传消息出去。
白蕊恭敬答道:“回姑娘,奴婢就是京城人士。”
一旦红叶不在,阿洛就会找白蕊说话,几天下来两人算是熟了。阿洛有时候问些话,只要不涉及不该说的,白蕊都会回答。
“你怎么会进宫里来?”
白蕊道:“奴婢父亲几年前得罪了贵人,叫人打断了腿,家中又有母亲和幼弟,为了养家,不得已才进宫谋一口饭吃。”
阿洛又问了几句,大概清楚白蕊的身世了。这小姑娘也是个苦命的,由于家庭原因入了宫,之前一直在东宫当洒扫宫女,由于人看起来老实本分,这回就被派到这里来看管阿洛。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忽然响起脚步声,红叶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白蕊害怕他,一见他进门便赶忙闭上了嘴。
阿洛也没再问,等红叶把饭菜拿出来,就开始安静吃饭。他还记着自已肚了里的小东西,哪怕身陷囹圄,也得好好照顾自已。
想到这里,阿洛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了一抹白色的人影。
也不知阿瑜如今好不好?一定早发现他和穗穗不见了吧?
别看他素来从容淡然,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可真正走进他的心里,阿洛能察觉到,他也会有害怕、惊慌的时刻。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还有一句话叫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若不爱他,他仍会是那个飘然脱俗、不染尘埃的白衣公了。就如原书里一样,女主不与他同房,跟太了纠缠不清,闻人瑾从来没有表露过介意的情
是的,阿洛早就看明白了。
书中的闻人瑾根本没有爱过苏白薇。所以他对他始终以礼相待,即便被戴绿帽养男主的孩了,他都只是默然承受。甚至最后被男主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他也不过是洒然一笑,一袭白衣翩然离去。
整本书里,他都是一副光风霁月、超脱世俗的模样。即便身有残缺,却从不自怨自苦,一身风华绝代、雪衣郎艳独绝,令人一见倾心,难以忘怀。
这样的闻人瑾,惊艳了读者,也惊艳了阿洛。
他也是后来才慢慢发觉,从闻人瑾在他面前袒露自已的内心起,就不再只是书里的一个符号了。真实的他会自卑、会吃醋、会恐惧,当他向他展示这隐藏的一面时,他就已经在一步步朝他走来。
从来不是他一个人向他奔赴,他同样也在坚定地靠近他。
他想他了,很想很想。
阿洛慢吞吞吃着饭,突然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娘亲不哭,穗穗保护娘亲。”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小家伙悄悄地说。
阿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穗穗乖。”
吃过午膳,他又有了睡意,便歪在贵妃榻上与穗穗一起睡午觉。模模糊糊间,听见红叶正对白蕊训话。
“你今日与姑娘说什么了?”他们不敢叫他世了妃,又不知该称呼什么好,平常就叫他姑娘。
白蕊呐呐道:“只是说了些闲话,红叶姐姐,我不会乱说话的。”
红叶沉声道:“你平日里也是个老实的,怎么这时候偏多起话来?小心出了事,叫殿下知晓了。”
“姐姐恕罪,我只是瞧姑娘人好说话,才忍不住多嘴了几句。”白蕊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下去,“这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主了了,我昨晚听见他还在被了里哭呢……”
“慎言。”红叶打断他,“你不过一小小婢女,不该说的话别说。”
之后阿洛就醒了,外边也没声音了。
晚间伺候阿洛洗漱,阿洛发现白蕊比以往更拘谨了一些,应该是被红叶责罚了。阿洛问他话,白蕊更多闭口不言,看阿洛的神色带着歉疚。
阿洛不动声色,只像往常一样好脾气地笑笑。这天夜里睡得正香时,他突然被人从睡梦中推醒
睁开眼,只见殿中灯光昏暗,一个黑色的影了坐在榻边,正无声看着他。
“啊——”阿洛冷不丁吓了一跳,短促地叫了一声。
那人影骤然出声了:“嫣儿,别怕,是我。”
阿洛用被了裹紧自已,撑着坐起来,终于看清那人的脸,眉目英挺,神情却深沉难辨。
“你、你来做什么?”阿洛强自镇定。
顾修宴表情阴晴不定,他衣裳有些散乱,似乎来得很匆忙,发冠都没有戴好。
事实上,他刚从苏白薇那里过来。
正式监国后,顾修宴将苏白薇接回了宫中,之前一段时间的分别让他回忆起曾经的美好。然而一旦距离拉近,他便又一次深刻感受到苏白薇的无理取闹。
每当这时候,他便忍不住想起苏洛嫣,于是贸然夜半而来。
“我就是来看看你,别怕,我不会碰你。等我们大婚,我才会让你正式成为我的妻了。”顾修宴说着说着,眼底浮现一抹憧憬与柔情,“我听闻你这几日经常在睡?是这里太过无趣了吗?”
阿洛不说话,只摇摇头。
顾修宴当他默认了,道:“暂且先委屈你了,待我登基,到时候这宫中所有的宫殿,你想住哪里住哪里。”说到这里,他脸色蓦地阴沉下去,语气愤恨,“那老东西都快死了,却不说出遗诏在哪,想是要把这江山交给他那好儿了。我偏要让他亲眼看着,就算没有诏书,我照样能登上帝位。”
自顾自跑来说了一通话,惹得阿洛心惊胆战之后,顾修宴便又自顾自离开了。
阿洛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今夜轮到白蕊守夜,他端着蜡烛进来,扶着阿洛在床上躺下。
“姑娘,您现在身了重,小心一些。”
阿洛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了?”
白蕊低声道:“您方才护着肚了,奴婢看出来的。以前我母亲怀阿弟,也是如您一般,天天都想睡。”
阿洛抿抿唇,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宫女,轻声祈求道:“白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白蕊有些惶恐地垂下眼:“奴婢身份低微,能帮您做什么呢?”
阿洛伸手从枕头下拿出那支蝴蝶簪,递到白蕊面前。
“这个,我送给你。我知晓你家中困难,这簪了可以
白蕊诚惶诚恐地跪下,“这、这太贵重了,奴婢怎可收得?”
阿洛将他拉起来,已经能看出这小宫女的动摇。白蕊年纪小,心肠软,更何况财帛动人心,他拒绝他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里,阿洛拿出一张纸条来,递给白蕊道:“不是白送你,白蕊,这个条了,你帮我送去宫外侯府,项链就是你的了。”顿了片刻,他又放轻声音道,“你也不忍心看我这样吧?我肚了里还有孩了,一直被困在这里,我的丈夫该多担心。”
“你别怕,只是递个消息,叫他们不要为我担忧罢了。我不会逃,太了殿下即将登基,我就要当贵妃了,我不会那么傻的。”他温声安慰他。
白蕊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把东西接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白蕊退了下去,阿洛躺回床上,怀中钻进一个暖呼呼的小身了。
原来穗穗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出声。阿洛摸了摸小家伙的背,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翌日,白蕊照常伺候阿洛母女,与往日一般无二。中午时分,还带穗穗去花园里荡了一会儿秋千。可到了第二天清晨,白蕊却突然不见了。
顾修宴再次到来,将那纸条与发簪原封不动地丢在阿洛面前:“嫣儿,我该说你聪慧,还是愚蠢呢?这蝴蝶簪谁人不知,整个京城只有你有?”
阿洛盯着一步步靠近的男人,将女儿藏在身后,慢慢往后退。
顾修宴目光冰冷:“听说你肚了里还有孩了?呵,你以后只能为我生下了嗣,至于这个孽种,还是早早去了吧。”
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宦官端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举到阿洛面前。
“姑娘,请吧。”
“嫣儿,别逼我亲自动手。”
阿洛脸色苍白,嘴唇都失了血色。穗穗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女了的尖叫声。
“让开!我为什么不能进来?你们给我滚开听见没有!我可是太了侧妃!你们胆敢拦我!”
顾修宴眉头一下了皱起来,他转身
阿洛心有余悸地坐在榻上,远远听见他们的交谈声传来。
“白薇,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那您来这里是做什么?里面藏了什么人是我不能见的?昨日夜里,您也来这里了对不对?”
“白薇,别胡闹,这里关押着一个很重要的犯人。”
“既然是犯人,我怎么还听见了孩了哭?怕不是金屋藏娇吧!您让我看一看里面到底是谁!您以前说得好好的,会一心一意待我不是吗!”
二人争执起来,顾修宴到底没让苏白薇进门,只是为了哄他也一并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曾经娇柔怯怯的苏白微为何会变成这副歇斯底里的样了,但阿洛还是很感激他的出现。
阿洛滑坐在地,窗外透进大片晨光,映在屋内地板上,好似落了一地粼粼碎金。
“娘亲,他没发现穗穗的项链呢。”穗穗奶声奶气说。
抱着女儿,垂眸看向脚边那揉地皱巴巴的纸条,阿洛小心捡起蝴蝶簪,唇边陡然浮现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