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斓灯归位,作孽者,赎罪者,守护者,都有了自己该得的结局。
黎明山,在彩斓灯的归位下,永远庇佑着云黎国。
红樱成为了黎明山神灯守护者,再也不会回到云浮山了。紫苏眼含热泪,想要抓紧些什么,最后只能松开手,让故人旧梦随风飘散。
五百年来,身边的人聚散离合,若水早已习惯,却做不到彻底看淡释怀。意识到以后的漫漫人生路,再也不会有红樱的陪伴,若水的心,不由一颤。
捡到红樱时,她蜷缩在草丛里,已经奄奄一息。若水将她带回了云浮山,好生照顾,她才活了下来。醒了以后,她不认识人,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彻底遗忘了过去的一切。
那时的红樱,特别依赖救了她的若水。若水下山捉鬼除妖,她都要跟在后面,笑嘻嘻地抱着若水的胳膊不肯撒手。有时路远难行,若水就会让她留在云浮山。因为她夜夜难眠,紫苏就日日夜夜陪在她左右,安慰她,陪伴她,劝导她。山上的姐妹们,都很友好善良,对待红樱,百般宠爱呵护。红樱在云浮山,度过了幸福温馨的岁月。
红樱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她恢复了记忆,为了云黎国万千生灵,她必须往前走,向前看。
人啊,终究是有感情的血肉之躯。
兰泽感知到若水的难过,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柔声道:“神灯归位,黎明山有了新的守护者,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日后若有机会,我们一起来看望红樱。”
若水轻叹道:“愿云黎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英勇神武的将军,刚正不阿的国师,勤政爱民的太后,随着彩斓灯的归位,云黎国会越来越好的。
紫苏轻声问道:“姑姑,前面是哪里呀?”
若水目视前方,语气温和:“月萝国。”
紫苏没有来过月萝国,若水带她去过北骊、姜国、云黎国,那时,她的身边,还有红樱寸步不离的陪伴。昔日的欢声笑语,随着故人的远去,全部化为了泡沫。
月萝国地广人稀,前些年经历过惨烈的内战,和平对于当地百姓来说,格外珍贵。现在的当权者,是当时内战的胜利者,轩辕长赢。
轩辕长赢原配妻子钟离玄乙,死于一场大火。
那场扑朔迷离的大火,将一代女将,化为了灰烬。
钟离家核心成员,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轩辕长赢称帝后,立钟离玄乙亲妹钟离素尘为后,帝后育有三子一女。
紫苏蹙眉道:“皇帝娶了原配妻子的亲妹妹?”
兰泽轻轻颔首:“据说他当时因为钟离玄乙的死,伤心欲绝,钟离家将因身体不好养在庄子里的钟离素尘接了回来,将她送进宫里。皇帝为了她,没有再选秀纳妃。诺大皇宫,只有他们一家六口。”
紫苏挠了挠头发,忍不住吐槽道:“说实话,我是接受不了这种替身文学,总觉得怪怪的。前脚缅怀亡妻,后脚就娶了亡妻亲妹妹,到底是深情还是薄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轩辕长赢长相俊美,治国能力一般。之所以没被暴力推翻,是因为曾经的战争给百姓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所以人们格外珍惜现在的和平岁月。
青雀城,烟火人间,热闹非凡。
紫苏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刚想递给若水和兰泽,却被人一把抢走了。紫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青雀城治安尚可,当街抢包子,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兰泽皱着眉,有些不悦地盯着那个哈哈大笑的疯女人。那女人仿佛感应到有人看她,她回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跑没影了。
包子铺老板摇了摇头,叫住了紫苏:“姑娘,你们别生气,我再给你们拿几个。那女人,是陆家的,哎,是个可怜人。”
老板一边捡包子,一边不停叹气。陆家的女儿和媳妇,都重复着相似的命运,可怜至极。他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但面对如此疯癫可怜的女人,他不禁生了同情之心。
紫苏提着包子,走之前,又付了一份钱。虽然包子铺老板百般推让,她还是将钱放在了空桌子上。普通人的生活,本就不易,她不能白吃白喝。
若水她们边走边吃,赞叹老板厨艺不错,蒸的包子很是美味。
街边有个算命先生,突然拦住了若水。
若水揉了下眉心,没有说话。
算命先生开口解释道:“仙姑,您法力高强,小的拦您,肯定不是为了坑蒙拐骗。”
兰泽瞥了眼一身素衣的中年男子,冷声道:“那你想做什么?有话快说!”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指了指兰泽和紫苏:“两位不是尘世人,自然用不到凡人相面这一套。无形变有形,有形化无形。愿二位早日得道。”
若水温声道:“先生认为我有必要算一卦?”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盯着若水的眼睛,低声道:“仙姑来月萝国,定是有您的考虑和思量,所以小的不会多问多说多劝。凡间事于您而言,易如反掌。只是小的见您面善,希望在不耽误您正事的前提下,望您多停留片刻,为受害者寻回真相,讨回公道。”
若水面色平和,微微点了一下头。她不会难为凡人,也不会出言反驳。在人世间停留久了,有些事,有些话,即使对面的人不想细说,她也懂,并能克制住好奇心,不多问。算命先生不懂武功,法力低微,家境一般,没有帮手,他能说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月萝国,青雀城,看来并不太平呀。
一伙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算命先生紧张地抓起桌子上的东西,一溜烟跑没影了。若水站在原地,并未挪步。那群人的袖口上,都刻了一个“陆”字。陆家,挺神奇的家族呀。
前面耀武扬威的仆人停了下来,站在两侧,为中间的主人让出位置。正中间的男子,满脸不屑,将苍生视为蝼蚁,一看就是飞扬跋扈的富家公子。
那男子抬着下巴,环视一周,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两位绝世佳人,他马上面露喜色,眼中的淫邪之气,根本藏不住。
兰泽见那登徒子仍痴痴张望,他面若冰霜,杀心顿起,挡在了若水身前。若水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生气。若水瞧了眼那男子的面相,掐指一算,他坏事做尽,即将大祸临头。
陆家,有疯疯癫癫当街抢包子的女人,也有携恶仆沿街耀武扬威的猥琐主子,真真是奇闻呀。
光天化日,即使陆家家大业大,但还没有强抢民女的胆量。若水带着兰泽和紫苏,离开了卦摊,来到了桃源楼吃饭。有人跟在后面,鬼鬼祟祟,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若水没有拆穿,按下了兰泽拔剑的手,大摇大摆进店吃饭。
伙计见这几人气质不俗,马上笑着迎了上来:“三位客官,里面请!”
伙计将她们带到了二楼雅间入座,还推荐了店里镇店之菜。若水快速点了几个菜,紫苏又补了几个。紫苏点菜时,又想到了贪吃的红樱。世上再也没有红樱了,只有黎明山的守护者坠月了。
紫苏故意压低声音:“姑姑,那群人阴魂不散,我看不将他们打服,他们是不会停下来的。”
若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夹了片牛肉,细细咀嚼,笑而不语。
房间并不隔音,隔壁的食客正在大声赞美当今帝后之间感人的爱情故事。
“陛下真的是月萝国第一深情男子,无人能及,无人可比。”
“是啊,他能为了皇后,不再选秀纳妃。普通男子尚且三妻四妾,陛下坐拥一国,却只爱一个女人。”
“先皇后命短福薄,若是活到现在,该是何等风光!”
“人啊,终究是命运的手下败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更改不了,斗争不过。”
紫苏撇撇嘴,一般情况下,她能做到冷静沉着,但轩辕长赢这事,她总觉得怪怪的,心中有些膈应。
伙计端着三碗鸡汤,笑眯眯问道:“客官,你们来青雀城是为了赏花吗?”
紫苏反问道:“赏花?”
伙计弯着腰,笑得局促:“对呀,眼下山茶花开得正盛,正是最佳观赏时节。”
月萝国皇后钟离素尘,喜爱山茶花,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了给皇后祈福,月萝国种满了山茶花。青雀城的山茶花,开得尤为艳丽多姿,许多诗人路过此地,都会题诗一首。每当山茶花盛开之时,都会吸引很多外地游客来这里游玩观赏。
“客官们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住处,不如考虑山茶客栈。走几步就能到,客栈里有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山茶花。”
若水轻轻颔首:“有劳了,我们正好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若水吃完饭,付了钱,刚想离开,却被伙计偷偷叫住了。若水神色温和,等着伙计开口说话。
伙计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劝说道:“姑娘,你们虽然有一位公子陪同,却还是要小心行事。陆家的公子们,越来越荒唐了。”说完,伙计便跑开了。
若水眯了眯眼,带着兰泽和紫苏离开了桃源楼。
有些人只活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越是自大,越是膨胀,越是猖狂,越容易失败,越容易早死。陆家,不收拾了,是不会消停的。
活久了,总能遇到各种作死的奇葩。
眼见天色已晚,若水没有去山茶客栈,反而走向偏僻小路。人多,不好动手。越偏僻,越容易瓮中捉鳖。
兰泽发现自己的钱袋落在了桃园楼,和若水说了一声,便沿原路折返。
若水和紫苏坐在破庙里,点燃火把,欣赏着夜景。
等了半天,不见兰泽回来,也没等到那群躲在暗处的尾随者。
兰泽手里拿着一直随身携带的钱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尸体。千算万算,还是来晚一步,让别人抢了先机。
地上一共十七具尸体,形成一个诡异的法阵。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摆放着两具尸体,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方向也各摆放着两具尸体,八个方向,十六具尸体。还有一具尸体,摆在正中央。外围的十六具尸体眼珠全部被挖走了,舌头也被割了下来,四肢皆被切断。中间那具尸体,被砸成了碎片,像画像一样,只有轮廓,没有厚度。按理说死了这么多人,周围应该飘浮着浓重的血腥味,但此时空气却格外清新怡人。死者皆是陆家人,是今天白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伙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被压碎的人,正是那个色眯眯盯着若水和紫苏的陆家公子。
即使那群人死状凄惨,兰泽却开心不起来。他本想亲自动手,让这些猥琐之人下地狱,却没想到有人比他动作更快,还特地将尸体摆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动手之人,仿佛时时刻刻藏于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兰泽刚想动手清理现场,因为他不想让若水看到这种画面,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却突然自燃起来。兰泽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普通的火,因为火焰没有温度,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人虽死了,但灵魂被烈焰焚烧,最后,肉体和灵魂,都化为了灰烬,随风飘散。地上没有一丝焚烧痕迹,周围的草木也没有受到波及。
作恶多端的人,为虎作伥的人,死无全尸,魂魄被毁,是他们该得的结局。
这一路上,看似平和安宁,实则危机四伏。
路越走越远,真相越来越近。
有人隐于暗处,将一切尽收眼底。
兰泽环顾四周,轻叹道:“别的暂且不提,这件事,你做得极好。她是天上的明月,我愿意永远追随。我想我们,不久之后,便会见面了。”
晚风轻轻拂过,兰泽眼底的冰冷和森寒,心中的怒意和杀意,都慢慢淡去了。他将钱袋收了起来,恢复了往日优雅从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