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后,我带着潘容锦去沈听景的书房。夜色已深,昏黄的灯光将我们的脚步拉长,投映在地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抵达沈听景的书房时,只见屋内一片漆黑,与外界的微弱光亮形成鲜明对比。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我轻轻推开门,引领着潘容锦一同进入这个昏暗的空间。
沈听景对沈致远夫妇的失望与决绝,早已在他的举止间显露无遗。他仿佛一尊静止的雕塑,盘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所有的情感和思绪都已被抽离,只剩下无尽的冷漠和疏离。
我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和支持。然而,他却像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仿佛已经与世隔绝。我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远比我想象的要深重得多,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安慰和支持,更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绪。
他的眼神空洞无物,没有看向潘容锦,甚至没有给予最基本的礼貌性一瞥。那眼神,就像是他的心门已经紧紧关闭,不愿再为任何人或事开启,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绝望和冷漠。屋内未开一盏灯,昏暗中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沉寂,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凝固了空气。
书桌上的饭菜原封未动,显然,沈听景连晚餐也未曾用过。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肴,在昏暗中显得尤为冷清,仿佛也被这沉闷的氛围所感染,映衬着沈听景此刻孤寂、落寞的心境。
我看了眼那放在书桌上的晚餐,心中涌起一股酸楚。我打开灯走了过去,敲了敲桌子,试图打破这沉闷得令人窒息的氛围,轻声说道:“先把饭吃了。”
沈听景这才缓缓地把眼神落到我身上,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疲惫和无力,仿佛连抬起眼皮都需要极大的勇气。他张张嘴,声音有些虚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再触动他的心弦。他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仿佛所有的情感和思绪都已被抽离,只剩下无尽的冷漠和疏离。我叹了口气,理解他的心情,但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身体需要食物来支撑,而他的心灵也需要找到出路,释放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然而,沈听景只是默默地坐着,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连吃饭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了。他的双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头低垂着,仿佛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上。那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也明白,要让他走出这片阴影,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
我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绪。我不能强迫他去做任何事情,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给他提供支持和安慰。我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陪伴和关心,也希望他能逐渐走出这片阴影,重新找回自己的方向和力量。
晚饭前,公安局的人突然到访,他们的到来让原本平静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他们跟沈听景在书房里密谈了一番,具体内容无人知晓,但从沈听景紧锁的眉头和沉重的神色中,不难猜出事情的不寻常。公安局的人离开后,不久便拿着调令行动起来,抓捕了不少沈家人,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沈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
说白了,这些事情不过是历史遗留问题,哪个大家族在漫长的岁月中没有积累下一些是非恩怨呢?人多了,家族大了,难免鱼龙混杂,各种性格和行为的人都会有。再直白一点说,人死债消,很多大家族因为历史的变迁,成员凋零,剩下的多是小一辈,他们又能有什么罪过呢?过去的恩怨自然随风而去。
偏偏在浙城有这样一个沈家,偏偏沈家又出了一个沈醇沈老爷子。他为了保护家族,殚精竭虑,费尽心思,用尽各种手段保下了绝大部分的沈家族人。即便后来因为沈致远的错误连累老一辈的人受了罪,甚至离世,但沈家依然有人活着,且在家族平反之后,家资返还大半,如今沈家依然舒舒服服,财大气粗,是浙城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这也就算了,毕竟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历史和过去,但沈家的人似乎并没有从过去的教训中吸取经验,也许是看着沈致远都敢继续做着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们的胆子也就更大了。他们似乎忘记了,历史的车轮总是在不断前进,过去的荣耀和权势并不能成为他们逃避法律制裁的护身符。这一次,公安局的行动无疑是对沈家的一次严厉警告,也是对他们过去所作所为的一次清算。
前脚沈老夫人和沈听景拼了命地想要埋葬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他们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只希望那些丑陋的过去能够永远沉睡在历史的长河中,不再被任何人提及。然而,后脚沈家这些人却似乎全然不顾家族的颜面与未来,他们在背后不断地挖掘那些被深埋的秘密,甚至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命好,生在了沈半城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家族里。
他们不知道,沈听景有多少次在心中憎恨自己为什么活在这样的家族里。他觉得这个家族太脏了,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些肮脏的秘密和丑恶的嘴脸让他感到窒息。而他生来,似乎就背负着一个沉重的使命,那就是要湮灭这些肮脏,让沈家能够重新焕发出清白和光明。
他努力地想要改变家族的现状,想要让沈家摆脱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走向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然而,沈家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失望和痛心。他看着他们一步步地走向深渊,却无力阻止,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的煎熬和痛苦。
洗不干净,也不能洗,这是沈听景心中的痛。他知道,一旦尝试去清洗这些家族的污点,整个沈家就会像一座摇摇欲坠的沙堡,瞬间崩塌。家族的声誉、地位、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因此,他只能选择去掩埋它,用尽一切手段,让这些见不得光的往事永远沉睡在黑暗之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沈听景为了这个家族付出了所有的力气和心血。他承受着内心的煎熬和痛苦,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族,像一座坚固的堡垒,抵挡着外界的风雨和侵袭。他只希望有一天,沈家能够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焕发出清白和光明,让家族的荣誉和尊严得以恢复。
然而,当他回首一看,却发现了令他心碎的一幕。他身后那些他要保护的族人,竟然在他亲生父亲的带领下,挖掘着他用血泪掩埋的那些肮脏的污秽。他们像一群贪婪的狼,为了换取自己贪婪的东西,不惜将家族的尊严和荣誉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沈听景的心中充满了失望和痛苦。他本以为自己的付出和努力能够得到族人的认可和尊重,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背叛和辜负他的期望。他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憎,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愤。
他感到自己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化为了泡影。这个家族已经彻底沦为了贪婪和自私的奴隶。他看着那些族人丑恶的嘴脸和贪婪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挣脱。
潘容锦不在乎沈听景已经多久吃不下东西,多久没有走出这间屋子,多久不敢面对外界的光亮。她的心里充满了焦虑和担忧,但她的眼神却似乎被一层迷雾所笼罩,连这个曾经身姿挺拔、坚毅如钢的儿子如今虚弱得连说话都带着气音,她也看不见。
她站在沈听景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袖,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无助。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脸颊上布满了泪痕,声音带着哭腔,哭喊道:“听景,你救救你爸爸吧!那是你亲爹啊!你不能看着他就这样被抓住,被定罪啊!他是你血脉相连的父亲,你怎么能忍心让他遭受这样的苦难呢?”
沈听景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他试图张口说话,但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了。然而,潘容锦却像是没有看见他的虚弱一样,继续哭喊道:“听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们知错了,你救救他吧!你也为你弟弟们想想,他们还小,不能失去父亲啊!还有我肚子里这个,总不能出生了都见不到爹吧?你忍心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哀求和绝望,仿佛将所有的希望和寄托都放在了沈听景身上。她看着沈听景那疲惫而无奈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和自责。她却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她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想要让沈听景救救他们的父亲,救救这个家。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哀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沉重。她仿佛将所有的希望和重担都压在了沈听景的身上,希望他能够成为他们的救星,拯救这个即将崩溃的家庭。
然而,沈听景却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内心的煎熬和痛苦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潘容锦的话还没说完,我顿时感到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我张嘴就想怼她。然而,就在这时,沈听景拉住了我的手,他的力气虽然不大,但却让我感受到了他的坚持和决心。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仿佛在告诉我,他明白我的愤怒和不满,但他希望我能够冷静下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仿佛在告诉我,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看着他,心中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我明白,他比我更加痛苦和煎熬,但他却选择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仿佛在告诉他,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共同面对这个家庭的未来。
沈听景虚弱地说道:“那就别出生了,生下来都是造孽。婳儿,等会儿让人去拿药,给她灌下去,再把她送回去。跟公安局说,就让她陪着她男人。”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决绝和冷漠。
潘容锦顿时哑了火,她呆愣地看着沈听景,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沈听景说道:“沈听景,你还是不是人啊?我是你亲妈,我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把你生下来,你现在要给我灌堕胎药?然后把我送回公安局?”她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绝望,仿佛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沈听景缓缓地转过头,那瘆人的眼神如同寒冰般死死地盯着潘容锦,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惨笑,声音低沉而充满绝望:“你生我下来,不是为了换沈家夫人的身份吗?怎么?你没做沈家夫人吗?祖母没让你进门吗?你求仁得仁,还有什么可怨可恨的?我从你肚子里爬出来,才是罪孽深重。我生来就是给沈家抵罪的,沈家的千古罪孽都压在我身上。你们多做些丑事脏事啊!反正全都是落在我身上的,我生来就是……给你们抵罪的!”
他的笑声越来越阴森,越来越惨烈,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嚎。潘容锦被吓得脸色煞白,她颤抖着想要后退,但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而沈听景的反应更大,他笑着笑着,嘴里竟然流出了鲜红的血,那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滑落,滴落在衣襟上,形成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潘容锦直接吓得跌坐在地,她惊恐地抱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看着沈听景那如同厉鬼般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知道自己错了,她知道自己对沈听景的伤害有多深,但她却无法弥补,无法挽回。
沈听景的笑声渐渐停止,他闭上眼睛,任由鲜血从嘴角滑落。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一切了。他生来就是为了给沈家抵罪的,他生来就背负着沈家的千古罪孽。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他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他无法再承受这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了。
我也吓坏了,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我赶紧半蹲下身子,拿出手帕轻轻地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的手冰凉,如同寒冬里的冰块,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让我心疼不已。
沈听景垂下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渐渐回暖,仿佛有一丝温情在涌动。他的目光柔和而温暖。然而,这温情只是短暂的,很快他的眼神中又渐渐浮上一层水雾,显得朦胧而遥远。
我知道,他又在想起那些令他痛苦的事情。他的内心充满了煎熬和挣扎,他无法释怀过去的阴影,也无法面对现实的残酷。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悲伤。我希望能为他分担一些痛苦,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和支持。然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独自承受这一切。
他低下头,低声地说道:“我救不了他,要么他去死,要么他连带着我和沈家一起去死。母亲,你还是求神拜佛,求沈家还能留存吧。否则,你连沈家夫人这个身份也没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沈家未来的命运。
我听着他的话,心如刀绞。我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也知道他背负着沈家的千古罪孽。我想安慰他,想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有些命运是无法逃避的。我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希望他能够坚强地面对这一切。
潘容锦这时也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是什么可怖的厉鬼冤魂,而是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看着沈听景嘴角的血迹,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她意识到,沈听景这是被气得吐了血,是被她的贪婪和自私气得吐血。
也许在这一刻,她还意识到了另一个更为残酷的事实:真正能让她挺直腰杆做沈家夫人的,不是沈致远,而是沈听景。沈致远只能给她沈夫人的名分,但真正能让她在沈家站稳脚跟,享受老封君好处的,却是沈听景。
沈致远带着她做尽了丑恶事,为了权力和地位,他们不惜牺牲一切。但沈听景却不同,他从未要求她做任何事,只是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族,守护着他们。即使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沈听景的存在,她就能享受到沈家带给她的一切荣耀和好处。
再舍不得丈夫,她也知道,这时候已经没得选了。她看着沈听景那虚弱而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她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或许会让他们的家庭陷入更深的困境,但她也明白,这是他为了保护家族,为了保护她和他们未出生的孩子所做出的牺牲。
她无法改变什么,也无法挽回什么,这个残酷的现实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将她与丈夫分隔开来。她试图去想象未来的日子,那将是一段没有丈夫陪伴的漫长旅程。她不禁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不知道如何独自面对生活的艰辛和困苦。
她回想起过去与丈夫共度的时光,那些温馨的画面如同梦幻般在脑海中浮现。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丈夫即将面临未知的命运,而她也要承担起照顾家庭的重任。她感到自己的肩膀仿佛被压上了一座沉重的大山,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未来的日子将充满挑战和困境。没有了丈夫的陪伴,她要如何独自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
也或许,潘容锦在这时候才深刻地意识到,她不仅是沈致远的妻子,还是沈家八个兄弟以及她现在肚子里那个未出生孩子的母亲。这种身份和责任,让她感到无比沉重。她看着沈听景那虚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和自责。
我挡在沈听景身前,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仿佛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为他撑起一片天。我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内心的煎熬,这让我心如刀割。我转头叫门外的助理把潘容锦送回她自己的房里,我不想让沈听景再受到任何刺激,他需要安静,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来平复内心的创伤。
等人都走了,沈听景也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把头埋在我小腹处,默默地流着泪。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他背负着太多的东西,承担了太多的责任。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坚强,那么勇敢,但现在,他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来安慰他。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试图给他一些安慰和温暖。我想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他身边,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雨。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仿佛找到了一丝依靠和支撑。我知道,这一刻,他需要我的陪伴和支持,而我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最后的最后,我什么也没说,他也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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