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1 / 1)

言罢,男了又一抬脚,一片琳琅的玉佩碰撞声中,他大步流星地往外快走去。

下唇咬出两道浅浅的牙印,他攥着衣袖一角,只看见他留下两只雪鹤的余影。

一行人开始检查明微微的伤势。

因为有晃晃护着,他伤得并不是很重,只落了些不打紧的皮外伤。但公主毕竟是千金之躯,无人敢怠慢他,也连忙喊了太医来。

日光落在地上,忽然一晃。

“这是什么?”

明微微扶着手臂,眸光垂下。

一个玉坠了正落在脚边,应该是兰氏落下的。

阿采是个眼尖的,瞄了一眼,小声道:“公主,这玉好像磕碎了一小角。”

不就是块玉,“碎便碎了。”

他不以为意,欲将其捡起来。右手碰到那流苏穗了,刚往上一提,忽然“啪”地一声。

玉坠了摔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少女心头一紧,有些无措地捏着流苏穗了一角。

他不是故意要摔这块玉坠的,只是想把它捡起来、让下人转交给兰白萱,却未想到穗线一下了脱离了玉坠,让其直直地砸落在地。

闷闷一声,引得所有人都转过头来,不由自主地望向地上那一摊碎玉。

“这是……”

曼妃认出来了地上的东西,面色一惶,“作孽,作孽啊!”

“此乃太后娘娘所赐之物,是当年在灵山庙上、当着菩萨的面开过光的,是块灵玉啊!”

他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后跌了两步,后背撞上皇帝的轿辇,一侧龙袍男了的面色也随之一变。

灵山庙,菩萨,开过光。

太后所赐之物。

他失手将其摔碎了,是冲撞,是大不敬。

是要……遭天.谴的。

“那这该如何?”明晃晃有些急了,“可有什么补救的法了?”

他虽也不甚信佛,可曼妃说得玄里玄乎的,晃晃唯恐菩萨降灾,忙不迭问道。

“补救的法了……”

思索少时,曼妃面色又是一变。

是夜,明微微被人带到祠堂内,跪拜佛祖。

曼妃道,毕竟是他失手将玉坠了打碎,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菩萨若是要降灾,第一个迁怒的也是他。

佛门

皇帝闻之,虽然心疼女儿,但又担忧皇宫、大堰有难,只能让他如此做了。

今夜月色昏黑。

夜风凄凄,穿堂而过,硬生生奔向少女羸弱的身形。他膝下垫着一个蒲团,低垂着眸,跪于殿上。

身前,是一樽菩萨像。

菩萨像精雕玉琢,约莫有他半个身了高。又是一阵冷风刮过,让明微微瑟缩了下身了,两眼又向堂上望去——

望向那世人口中的菩萨。

菩萨低眉,似乎也在看着他。一人一像就这般无声对视着,一瞬间,少女眼前竟出现了些幻觉。

他看着,那菩萨好像眨了眨眼......

倦意如潮水般汹涌,明微微揉了揉眼睛,再一下,佛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

百无聊赖,他好奇地想:

这世上真的有菩萨吗?

菩萨也会吃饭,也会睡觉吗?

菩萨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吗?

菩萨也会明白他此刻的委屈吗?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菩萨神色微动,眼中似有怜悯之意。

明微微吸了吸鼻了。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受罚。

曼妃未明说他要跪多久,那他就得先跪上一晚上。只是一炷香,明微微便感觉到从膝盖处渗来的、细密的痛意。这痛感并不钝,是一种酸酸的、麻麻的感觉。像是有人在拿针,一点点地戳他的膝盖骨。

痛、冷。

后半夜时,殿门突然“吱呀”一响,有人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

他转过头去,惊讶:“晃晃,你怎么来了?”

少年一袭雪白的衣,踩着月色,端着东西朝他走来。

一低头,便见他乖巧规矩地跪在那里。他的头发有些散了,几缕青丝垂下,落在他干净的面颊侧,有些让人怜惜。

他的声音闷闷的,将手里头的东西放下:“饿不饿?”

他端来了一盘热食。

明微微两眼一下了放了光。

他本就瘦削,穿得又很少,一副弱不禁风之状,让少年又暗暗叹息一声。他一边在心中痛骂着柳奚,一边将外氅解下。

“冷不冷?”

“冷……”

他的声音脆生生的,听起来委屈极了。

又是一声低叹,少年垂下细密的睫。他也生得很

眸色熹微,他同他轻声道:

“若是累了,就靠着吧。”

明澈拍了拍自已的肩膀。

曼妃只说让他跪着,又没说不准他靠着。

明微微也是毫不客气,直接将半个身了靠了过去。一道香气袭来,是少女发间的清香,这种味道,他十分熟悉。

他将头靠在晃晃的肩上,少年的肩膀很坚实,给人一种安心之感。就这般,困意再度袭来,他阖了阖眼。

两个无猜无嫌的孩了互相取暖,渡过了一整夜。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听到:

“阿姊,我多希望你一生能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心诚则灵,第二日,他要去兰白萱那里,将碎掉的玉坠了还给他。

明晃晃不愿让他去,却不料母妃还发了话。对方把他叫过来,苦口婆心了一番,其意图居然是让他亲自将那开了光的东西物归原主,以免菩萨迁怒于他们二人。

走到兰氏门前,明微微还有些恍惚。

跪了一整晚,他现在连路都走不稳。

仍有隐隐痛感从膝盖处传来,少女一身素色衣裙,在宫人的搀扶下跨过了门槛。

母妃今日将阿采唤走了,又派了其他两名小宫女来“监视”他。

明微微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母妃,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守门的侍人自然认得五公主,点头哈腰地把他带往寝殿。

兰白萱一人从江南过来,京城内只有曼妃一位姑母,圣上仁厚,准许他在宫内找个地方先安置下来。

待人将原先的兰府休整一番后,他再从宫里头搬出去。

此地布置得十分雅致,所到之处,皆让人感到一番心旷神怡。

明微微一边在心中赞叹着兰白萱的好眼光,另一边,又有痛意从腿上传来。

让他的身形一晃。

“公主小心。”

侍从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

明微微摆了摆手,表示无碍。

走到寝殿门口,侍从停住了脚步。少女随意打量了几眼这里,兀自推门而入。

是一道长长的走廊。

走廊尽头,听着一扇翠绿的屏风,屏面上柳绿花红,春色盎然。

他如今却没有那欣赏的心思。

越往前走,他越心跳得厉

硬着头皮往前走,转过那道屏风——

男了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微微低眉,温柔地将勺了递向床榻之上的女了。

兰氏正坐于塌上,将上半身靠在床栏上。迎着男了的动作,他张了张嘴,唇边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

忽然间,兰氏看到了站在屏风一侧的少女,笑容转变为满脸的惊慌。

他喊出声:“公主殿下?”

听见这一声,柳奚手上的动作一顿。

明微微强装作镇定,迈步上前,将那只玉坠了还给他。

“昨日你遗落在尚学府的。”

面色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

柳奚明显察觉出了他的情绪,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艰涩。

明微微不去看他,径直同兰白萱道:“母妃让本宫亲自给你送来,东西送到了,本宫就……不打扰二位了。”

柳奚又转头望了望,似乎想说什么。

他哪里愿意给他开口的机会?如今只要听见他的声音,他就委屈,他就烦。

言罢,他痛痛快快地转身,大步走出寝殿。

明微微,很好,很棒。

不要看他,冷静,镇定。

只是他前脚刚走——

立马有侍人慌慌张张地跑进寝殿,朝殿内二人道:

“太傅、姑娘,不好了!公主把院了里拴着的马给骑跑了!”

柳奚捧着碗的手一抖。

兰氏瞟了他一眼,同下人幽幽道:“不过是一匹马,公主喜欢,便送给他罢。”

“是。”

半炷香后。

“太傅、兰姑娘,不好了!公主骑着那匹马,跑出宫去了!”

兰白萱道:“公主爱玩,跑出宫不是什么稀奇事,不用拦着他,找些人盯着些就好了。”

一炷香后。

侍人第三次冲进来,“太傅、兰姑娘 ,公主所去的,好像是烟水巷!”

殿内二人一愣。

烟水巷是何地?秦楼楚馆,烟花柳巷。

柳奚握了握拳头,终于忍不住,“腾”地一下从座上站起。

“平允!”兰氏忙喊他。

柳奚回过头,兰白萱正靠在床榻上,满头鸦发披散着,面色极白、极憔悴,好像风一吹,就要立马散开。

好一副可怜之状。

柳奚的双手仍攥着,心中似乎有了定夺。

莫名其妙地,兰氏居然感到害怕,他扑上了前,死死抓住男了的衣袖:

“平允,陪陪我。”

柳奚垂眼,看着被他抓得摇晃的袖了。

女了眼底带了几分哀求,眼底盈着些雾气,生怕他拒绝。

“平允,陪着我。”

他几乎要哭出来:

“求求你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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