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不知自己是怎么答应跟池玖忆去无怨阁的,只知道池玖忆伸手抬指轻刮了下他的鼻尖,笑了,再哄骗他几句,他就傻乎乎被池玖忆牵走了。
“小团子怎么不说话了?”
白清偏头,不语。
“又跟师父倔。”
白清扬首,正对上池玖忆的目光,不过片刻白清低首,小声嘀咕:“没有。”
池玖忆握紧白清的小手,莞尔一笑,可眉目间的倦意怎么也藏不住。
白清依稀记得去无怨阁的那路很长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路旁是茶园竹海,欢声笑语,安居乐业,远处是林海雪原,雪山连绵。
池玖忆说,那是无怨阁对所有人的考验,人间尘世,烟火俗事,须百看不腻。若厌了,便不配入无怨阁。
白清累了、困了,走不动要池玖忆抱。池玖忆喃喃自语一句小霸王,伸手抱起。
“又轻了。”池玖忆又笑。
白清迷迷糊糊说:“没有。”
池玖忆安抚着白清道:“睡吧,有我在呢。”
白清想摇头,做不到,撑着像小鸡啄米似的就是不肯听池玖忆的话。
池玖忆哼起了一首歌谣,很好听。
白清总觉得他以前听过这首歌谣。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白清忘了,因他的神智还未全面苏醒。
池玖忆在白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他同样背负三千人的血债,儿时的他不懂,为何那些不是人的“人”要跟在他身旁哭闹,一个劲的说“为什么、我恨你、你不得死其然”等,吵得池玖忆吃不下、睡不下,身子消瘦得厉害。
池玖忆的娘亲是无怨阁第四百七十二任阁主。
阁规规定阁主只可担任一百年,退阁后方可还俗。池母因与池父相恋,早早的就退让阁主之位了,但无怨阁仍然欢迎池母的到来。
池母常带幼年的池玖忆来解消魂。那时池父健在。每每是池父背着池玖忆,池母童心未泯,嬉笑与农户打趣谈家常。
池母是无怨阁阁主史上少有的异族人。但在无怨阁,池母没有受到任何歧视。
那是池玖忆幼时最鲜明有趣、刻骨铭心的记忆。
池玖忆一直都在透过白清,看儿时的自己。
……
白清醒时,一对双胞胎弟子在阁楼门前在一座近看高百尺通天塔、挂满了铃铎的远看二层小楼的阁楼门前扫落叶。楼门前植有二树山茶,一树白山茶,一树红山茶,落花飘落满地。
山茶树上挂有护花铃,惊鸟铃,风一吹便响个不停,好不热闹。
阁楼楼门前的风铃响了,双胞胎闻声抬首:“客人来了。”
白清瞥见双胞胎双目皆盲,不过片刻双胞胎又低头清扫去了。
池玖忆放下白清,伸手曲指轻刮了下白清的鼻尖,莞尔道:“我有事,你先跟她走。”
话音未落,一位青衫女子匆匆来迟,道:“我可不带,顽童甚是让人厌烦。”
持剑路过的弟子纷纷颔首道:“阁主。”
青衫女子正是无怨阁现任阁主鹤青,时任阁主之位已四年。
池母是她族内老祖宗,日日高香不断,烛火不停。池玖忆比鹤青大了二百余岁,按辈分来说,鹤青还要叫池玖忆一声“祖宗”。
池玖忆清咳一声,道:“你小时候可堪比顽童,作天作地,毁祖宗画像,乱涂乱画,食供品……”
鹤青立刻叫停:“停!打住,我们不聊陈年旧事。做你的事去!”
池玖忆轻笑一声抚上沉默不言的白清发顶,道:“看好了,他怕生又好骗。可能一个不注意,就被骗拐走了。”
鹤青‘哼’了一声道:“怎么,你儿子?看的这么重要。”
池玖忆笑言:“大概是前世欠下的债,今生来偿还吧。”
沉默的白清忽然抓住池玖忆的衣袖,抬首,眸中并无池玖忆,十分冷静道:“池玖忆,你说我是前世欠下的债,是如此吧。”
鹤青一惊,她想不到这个小孩子居然如此敏感。
池玖忆熟练蹲下身,安抚道:“哎呀,你才不是要债的,你不是,是我用尽毕生福气才遇见的,乖。”
鹤青一脸黑线。她儿时常见仙尊自言自语。有时仙尊问她:“一个极致温柔的人,遇到一个极度缺爱的人,会怎么样?”
稚气的鹤清想不懂会怎么样,便问:“为何会有这种人?”
仙尊叹气一声道:“这世间,千奇百怪。缺爱的人遇不见温柔的人,温柔的人遇不到懂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