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清忍不住了。
他直接在庭院中拦下路氏兄弟二人,对二人道:“闭眼。”
路归来与路千明正疑惑着,却不自主闭上了双眼。
黎散已闪现至白清身后,他从来不怀疑白清行为的正确性,只不过是在担忧白清罢了。
而喝着珍珠奶茶的白忆昔出现在廊下,眨了眨眼。
屋门一开,又是一位客人走出。
白清不信了,路千明与路归来怎么可能忘的一干二净,连天赋都消失的干干净净,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于是,白清手中出现了那支刻有“楮墨”二字的灵笔,沾取灵力为墨,提笔在路千明与路归来二人额头写下阵法,还不忘回首对身后的黎散冷声道:“退下。”
黎散未动,回以微笑:“我不舍得。”
那位客人倒是动了一下,抬起苍白的手挡在了双眼前,挡的不全。
白忆昔猛吸了一口珍珠,开口便是冷讽:“几十年不出画,见不得深情攻久别重逢后厚脸追妻吗?”
那位客人正是沈疏鸿,只见他挡的更严了,悠悠道:“唯恐他们往后忆起尴尬。”
白忆昔细嚼慢咽嘴中的珍珠,说话倒是一点都不含糊:“我倒不觉得他有损师尊界的脸面。”
沈疏鸿与白忆昔虽是见面必撕,但还是心有灵犀的,立刻懂了:“不失我当年装出的风范。”
白忆昔真诚的翻了个白眼:“你那是本色出演,假戏真做。”
沈疏鸿只是淡淡地看了白忆昔一眼,眸中的清冷与尊贵一丝未遮,本就高高在上的人更似清心寡欲的神明了,仿佛真能瞧见当年玄月仙尊模糊的幻影。
白清不管了,路千明与路归来是他的又一后路,出不了些许差误,于是路千明与路归来被开了天眼,灵魂出躯了。
路归来与路千明只觉眼上一痛,他们便“看见”了。
白清身着与他们初见时那身月蓝色外袍,中衣是“练彩凝葭,霜容静杳冥”的葭色,不比天青色差几分。左眼为梦中墨蓝色的星海,右眼是秋日的琥珀黄色,左腕间戴有一白绳,白绳仅有一银杏叶饰,玲珑精巧。
葭葵,即芦与荻,水草灰青色。《诗经.卫风.硕人》曰:“葭英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蝎”。郭璞有注曰:“草色如雕,在青白之间”。
貌若潘安,冠如宋玉,白发七千如瀑披散。白清的容颜再一次惊艳了路归来与路千明,可白清半虚幻的灵魂同样震惊了路归来与路千明。
可路归来与路千明注意到的只有白清身旁几乎数不清的怨魂和空无一物的锁骨处,以及被发光和不发光只是淡蓝色的丝线紧紧缠住,却未损伤分毫的心脏。
“哥!”路千明后退一步,转首,却不慎看去了黎散那,瞬时被惊到,“我们身边待的都是什么人啊?!”
黎散外披一白色衣袍,里衣是仟张灰色,左腕戴有一红绳,红绳上系有银色渐变白藤色的小型版流苏,让人一眼便喜爱上。相貌自是难以描述,朗朗如日月入怀,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可令人惊恐的是同样黎散如白清般灵魂半虚幻,却又胜白清几分,而黎散又唯有锁骨实在,胸腔中那颗异常活蹦乱跳的心脏似被层层叠叠的东西包裹住了。
路归来莫名其妙想见到路千明,于是转首,不料见到了闻声而出廊下的白忆昔。
路归来想后退。
白忆昔的白发未变,不过赤脚,着身黛紫色沉淀在下,天蓝色漂浮在上的霓裳羽衣。及脚踝的三千白发半披散,发间系有一对清透的银铃。手腕间缠有与双眼上所蒙一模一样的绸缎,绸缎末尾有枚布满裂纹的银铃,绸缎上又绣有一朵鲜红、一朵纯白的山茶花。
让路归来想后退的是白忆昔身旁仅比白清身旁少几分的怨魂,与黎散、白清一样半虚幻的灵魂,还有本该有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却空空如也的胸腔。
路归来略显惊慌看去周边,怎料偶撞见了看戏的沈疏鸿。
沈疏鸿的双眼是大海极美的清水蓝色,左眼重瞳似深不见底又极致清澈的天坑。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身上所穿不知怎让人一眼看去便知轻如云烟,随风而动,云水蓝色华冠丽服。赤足,及地银发披散,腰间别一长笛,手腕间有串佛珠,一颗淡黄色的珠子尤为显眼。
沈疏鸿的灵魂虽然虚幻,却比前三位好几分,不过仅仅是几分。
沈疏鸿是那种不看便知此人是把懒骨头,可纵使沈疏鸿把“懒”字刻于脸上,亦藏不住冰冷的胸腔内无颗温暖跳动的心脏的事实。铺天盖地的鲛人亡灵与光团在叙说,在轻声细语地聊话。
路归来不过远远的极其粗略的看了一眼他们,便血涌出眼眶。
我的眼睛,好痛!路归来不想让路千明担心,只得咬牙不出声。
可路千明仍是注意到了那一丝血腥味,他本焦急朝身旁看去,却未等行动,身体先撑不住了,血涌出眶,灵魂受震,窥得些前尘往事。
于是路归来与路千明未能瞧见急匆匆赶来的程紫墨。
程紫墨无那四人的一瞥惊鸿,黯色长发苏木紫色眼眸,本不显低俗的衣装,于那四位的对比之下,反显得平平无奇,可满身孽障,如恶鬼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