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啊,仅凭你我之力,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的。”夜聆雪的轻叹自远处传来,她道:“与其妄图拯救这腐朽的人世间,不若,众生皆死。”
死干净了,就不会有不公,就不会有,那般多,无能为力之事。
夜聆雪的理论,无疑是极具蛊惑与煽动性的,饶是尘非昨夜,都恍惚了片刻。
可,很快,尘非昨夜抬起眼来,开口道:“于今宵,我有亏欠,无从辩驳。”
“可,倘若人道不公,我所到之处,所行之事,便是公允。”
“倘若天道无序,我所学之术,所向之道,便是天理。”
“吾毕生求索,九死无悔。”
尘非昨夜知道,就算穷极一生,他也做不到众生平等,可,死一个尘非昨夜,往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尘非昨夜。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这人世间,终究是会有一线天光的。
倘若似夜聆雪这般,所行之路坎坷重重便全盘放弃,人族又怎会有今日繁荣景象?
夜聆雪望着尘非昨夜,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
该说真不愧是亲兄妹吗,这几乎如出一辙的神态。
今宵亦是如此,一旦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
那一年,为了诱哄尘非家大小姐跟她一起逃出家门,她可费了不少功夫。
‘一起逃吧,今宵。’
青葱年岁里,少女朝尘非世家的古板大小姐伸出了手。
世家,关于子女的不公,不止有尘非世家一家。
她夜聆雪,夜聆雪的弟弟,自出生就被封做了夜家少家主。
比起今宵及笄时才知晓,今宵至少曾经有过微茫的希望。
可夜聆雪,从她的弟弟出生那天起,她就知道,她只是夜家装饰门楣的棋子。
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有时候看着襁褓里的小小婴孩,夜聆雪都会有种扼住他脆弱咽喉的冲动。
最后,她忍住了。
夜千放这人,自小千娇百宠着长大,性格分外恶劣,惹是生非的能力也不差。
夜聆雪作为他名声极好的姐姐,总是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有人以为她不情不愿,有人以为她甘之若素,只有夜聆雪清楚,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败坏夜千放的名声,养废夜千放。
她不在意少家主的虚名,她只注重结果,只要夜家大权最后落进她手里就够了。
可是,无论城府如何深沉,她也曾有过想要挣开束缚的时候。
那一年,她胆大妄为的带着尘非家的大小姐跑了。
那时候,她说,一起逃吧,今宵。
今宵没有说话,却将手落入她掌心。
只可惜,最后,她们还没等到府卫发觉呢,就各自灰溜溜的回了家。
长大之后,夜聆雪才发现,她比今宵幸运。
她至少有筹谋算计的余地。
可今宵没有。
她的兄长是天命之人,她尘非今宵注定明珠蒙尘。
曾经恪守家规的尘非家大小姐比她更勇敢,抛下了一切,奔赴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只是从此以后,她们渐行渐远。
今宵看穿了她的伪装,再不肯陪她演那些无聊的戏。
夜聆雪却不依不饶,这世上,今宵是为数不多看穿她伪装,还能让她肆意妄为之人了。
那些旧事,只在梦里徜徉,谱做诀别诗序。
夜聆雪抚过额间白绫,风吹过耳,拂起长缎,她说:“你救不了所有人,你甚至,救不了今宵。”
“道君,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我要这,天下同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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