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安打给许相宜视频电话的时候,她随意地将一头红发扎起,露出了耳垂上的碧蓝色猫眼耳钉,手中拿着棒槌放松地练着架子鼓。
“怎么了,想我了?”许相宜画着蓝色眼线的眸子随意地瞥了一眼视频中的陆可安,无意识地散发着斩女大佬的气息。
陆可安瞬间被酷姐的一个瞥眼给击中了心房,啧,难怪自从许相宜参加了流浪音乐人的节目后,网上突然多出来了许多酷姐的女粉。
并且关于“许相宜绝对是个姬”的传言越来越受到深信。
许相宜是不是姬,陆可安不太清楚,但她现在比较清楚,蹲守在她对面虎视眈眈盯着她手机壳的方遇绝对有病。
在方遇疯狂的眼神暗示下,陆可安终于装作无意地试探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听说你遇到了一个音乐人?”
“我们现在在摩洛哥。”许相宜放下棒槌,随意地向前招了招手,视频外传来了一声“来了”。
紧接着视频中便出现了一个男人,断了一截的眉毛、日月相嵌的耳钉、开口仿佛陈年酒酿的烟嗓。
陆可安看着视频中的季宴辞,记忆的开关仿佛被打开。
她记得,那时候的尹萱意已经退团,叶蓝溪负面新闻缠身,郑南初旧伤复发暂别舞台,宋书韵因为父母的意外意志消沉,只有许相宜还在为了团到处跑活动。
宋书韵说,那次晚宴公司本来是派叶蓝溪去见赞助商的,那时候高芸买通稿大肆宣扬叶蓝溪私生女的身份来打击任凯,为此叶蓝溪与高芸针锋相对。
那次晚宴,高芸在给叶蓝溪准备的酒里下了药。
然而那天叶蓝溪发了烧,许相宜代替她去了,喝下了那杯酒。
许相宜的嗓子彻底废了,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长久发不出声音,再后来,她连听力都渐渐弱化了。
许相宜逃避所有的舞台和出镜,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早就患上了舞台恐惧症,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努力克制,而这一次之后,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装了。
就在许相宜告别舞台的前一年,同公司艺人方海赫举办了离团单飞的首次个人演唱会,她被方遇邀请作为特邀嘉宾一起合作舞台。
而就在那次演唱会上,许相宜本在后台里等待着上台,却亲眼目睹了方遇因升降台意外,从高空舞台上坠落。
在一片混乱之中,许相宜仿若脑袋轰隆炸开,只麻木地推开所有人一股脑地往舞台上冲,然而却被人拉住了。
方遇出事了,浑身是血地被120接走了,然而演唱会不能结束,他们强硬地把许相宜推上了舞台,让她接替方遇继续舞台。
许相宜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如何站在空渺的舞台上,甚至她所站的地方刚才还飞溅着方遇的鲜血。
她声音颤抖着,空洞地面对着台下的观众,唱了一首又一首。
然而台下的观众却愤怒地朝她骂着,“你还唱得出来!”
“吃人血馒头!”
“漫婆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靠吃师兄人血馒头上位的!”
好不容易撑到演唱会结束,她下台的那一瞬间,看到热搜第一上挂着#艺人方海赫因舞台事故从高空坠落,抢救无效去世#。
......
Comic Girls解散后的很多年里,许相宜一个背包、一副耳蜗走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走到了摩洛哥,在火焰般的日暮之光中,在卡萨布兰卡的海上清真寺前,遇见了一个被海鸥围绕在中心拉小提琴的男人。
他的音乐,是许相宜这么多年来寂静的世界中,闯入的第一道遥远的声音。
他们共同走过漫漫沙漠,一起喂过路边的流浪猫,在日暮之钟敲响之时,季宴辞会捂住许相宜的耳朵,用指骨敲着银戒在她的耳边模拟一道道的钟声。
离开摩洛哥,许相宜和季宴辞都默契地没有告诉对方下一站的去向。
但仿佛是天生的默契,他们分离一段时间后,又总能在某一站不期而遇。
最后一次见面时,不羁的音乐诗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孤独的世界中被一只冷艳又会咬人的流浪小猫给占据了。
季宴辞对许相宜道,“我不想再期盼着与你不期而遇了,我想与你结下一直并肩前行的约定。如果你也愿意,三天后我们就在勃兰登堡门下见面吧。”
许相宜没有赴约。
她回国了,去参加叶蓝溪的葬礼。
等她来到勃兰登堡门下时,只有来往如织的游人,他们结伴着,有说有笑的。
不再有那个孤独的背着小提琴的流浪音乐人,日月相嵌的暮色也再也无法吸引她的驻足,那只冷艳的流浪小猫,刚送走了她人生中重要的一道光。
而后她的世界又剩下了一片寂静。
他们之间一直没有交换任何联系方式,本来三日之约后他们就将真正地以人间的方式联系起彼此了。
多年后的许相宜再次回到了摩洛哥,取回了她和季宴辞在一家记忆馆中存储的漂流瓶。
他们约定好了,在漂流瓶中写下给对方的话,无论何时对方都可以回到这里来查看。
她的早已被取走了。
而她拆开了季宴辞的瓶子,里面只有一句话——
相宜,下辈子遇到我之前,别再让任何一个人提前占据你的心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
她从摩洛哥带了两瓶葡萄酒回国。
一瓶,在叶蓝溪的墓前撬开了,和宋书韵、郑南初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最后还是默默捧着花来的尹萱意叫人把她们仨带回去了。
另一瓶,放在了方遇的墓前,她没有打开。
许相宜已经说不了话了,但她相信跟那一头的人说话肯定不用人间的常规操作了。
她看着墓碑上笑着的方遇默声道,“这一瓶酒,是还有一个人送你的。”
“你可别问是谁,反正你不认识。”
“你生气也没用,我就不告诉你。反正你都气我这么多年了。”
“你真是个混蛋,当年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干嘛要来招惹我,那么多年一直没心没肺的,只有我一个人往心里去了。”
“你说你招惹了,为什么不招惹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许相宜无声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方遇,下辈子如果还遇到你,我一定早点把你从我心里撵出去。”
“一报还一报,我也气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