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语很担心俞初让她离开,目光热切。俞初不喜蝶语这样的性子,可想到毕竟她也算给了自己一点消息,不妨听听她要说什么。
“说吧。”
“小主,奴婢如今在仪元殿伺候傅答应,可傅答应不是位好相与的,才头一日进宫就在仪元殿的下人们面前耍了好大一通威风。而且奴婢瞧着这位答应小主大约也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奴婢的。所以,奴婢想求萱贵人您把奴婢要来昭纯宫伺候,奴婢定会尽忠侍奉您。”蝶语好容易得到俞初让她说话的机会,不敢停顿,直把要说的话倒豆子般全说出来才停下看俞初的脸色。
俞初看着蝶语,心里盘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即便她说的全然是真话,俞初也不可能开口去一个新进宫的答应宫里要个洒扫宫女。但就如宫外面的想在宫里安插人手一般,她也得在别的宫里有几个‘自己人’才行。
“我不过是个贵人,即便有心想召你过来,也没有这个权力去旁人宫里要人。”俞初边说边看着蝶语的表情,果然蝶语的脸色僵了一下。
“傅答应刚入宫,背井离乡的,许是想摆出些威风来让你们不敢小觑罢了。她今日头午才来,你怎的连午膳时候还没到便来说她的不是。她现在到底是你的主子。”
“奴婢是将青竹姐姐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贵人您又一向待奴婢很是宽容,所以奴婢不免多说了几句。但是奴婢并非随意嚼舌根之人,对旁人,这些话是万万不敢提起的。”蝶语觉着俞初是认为自己随意议论主子是非,惹了俞初不痛快了。
“你的心意我全然明白,但就像刚才所说,我没有这个权力。且如今你还不是一等或者二等宫女,我若是为了这事去向皇后娘娘禀报,更是不妥了。”
“奴婢明白了。”蝶语到底是在御膳房呆久了的宫女,年岁又小,还不似在宫嫔身边伺候的宫女那般会隐藏心思。
“你也别难过,这事我记下了,只是一点,你既觉得傅答应严厉,那更不可让她知道你与我这边有来往。若是她以为你不忠,那可就麻烦了。”俞初所谓的‘麻烦’,指的可不是多做些活计这般,而是蝶语的性命。
蝶语正难过着,听到俞初的话,猛然间反应过来俞初话里的意思,吓出一身冷汗。是啊,这位傅答应何止是严肃,简直有一股子狠辣。要是她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怕傅答应会当场下令将她处理掉。
“奴婢多谢萱贵人提点!奴婢定会小心,从今日起,小主您就是奴婢的救命恩人。您放心,奴婢绝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但小主只要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一定竭尽全力。”蝶语转身跪下给俞初磕了几个头,这才在青竹的提醒下匆匆离开。
“小主,这蝶语... ...”青竹也是头一次见蝶语这样的人,说她话多吧,可又似乎有些分寸,说她呆愣吧,有些事情她脑子又转的极快。
“就这样挺好。你之后不必与她太过亲近,左右湘染与她关系不错。只是别断了联系,日后若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再去找她也不算突兀。”
“奴婢知道分寸。”青竹说完便叫湘暖去御膳房挑几样俞初喜欢的点心,今日请安本就劳累,回来又说了这么久的话,可得好好歇歇。
“你说... ...”俞初见这会儿没什么人在院子里,便将青竹拉过来。青竹一脸茫然地走过来,不知道俞初要说什么。
“你说,今儿这三位,皇上会先召谁侍寝?”俞初说这话时,脸上全是八卦的神情。青竹一开始还以为自家小主要与自己分析宫中形势,谁知道竟是为了八卦。
“小主,这可议论不得。”青竹着实是怕俞初的话被人听去传到皇上耳朵里。
“无妨,我都探查过了,除了个湘语守在那边的墙角,没人能听见咱们说话。”俞初大大咧咧地往罗汉床上一歪,“在宫里整日要端着规矩,一言一行都不能放松,真是累人。好青竹,今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就陪我扯扯皮吧。”
青竹看着俞初东倒西歪还要扯着自己袖子的样子,不禁想起入宫前的俞初也是这般鬼精鬼灵的。之前的小主就算平日里见到宁惠公主和七贝勒都是这般无拘无束的样子,哪像现在这样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思虑周全。所以说这宫里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那么多女子都想入宫为嫔为妃呢 ?
俞初见青竹面色有所松动,但还是不说话,便自顾自开口道:“我觉着是云贵人,云贵人生的美,又很懂礼数。而且她的位份是新入宫三人里最高的,合该是她先侍寝。青竹,你说是不是?”
“你胆子倒是大,竟敢妄议朕。”景宣帝的声音就这么在俞初耳边响起,俞初感觉到自己的魂儿一瞬间已经脱离了身体,在看到皇上脸上明显的笑意后,那缕飞出去的魂儿才摇摇晃晃地回到身体里。
青竹看见皇上马上福身跪下,但却没听到俞初的问安声,侧头一看,俞初还傻愣愣站着看皇上呢,忙拽了拽俞初的裙角。俞初这才反应过来,
“皇... ...皇上万福金安,嫔妾不是有意的,还请皇上恕罪。”俞初福身都站不太稳,差点儿栽倒,青竹轻叹口气,只得起身扶住俞初。
“朕每次见你,你都会有些冒冒失失的举动。倒是与平日里朕听到你的传闻大相径庭。”景宣帝径直到罗汉椅坐下,又抬了抬手,俞初这才敢起身。
“嫔妾好奇,传闻是怎样说嫔妾的?”俞初见皇上转移了话题,知道他不会再追究此事,那她自然乐意,忙跟着皇上的话题说下去。
“贵人俞氏,骄纵跋扈,牙尖嘴利,阳奉阴违,口蜜腹剑。”景宣帝每说出一个词,俞初的眼睛就瞪大了一分。
“嫔妾才不是这般!”俞初也摸不准是真有人如此说,还是景宣帝自己的恶趣味来逗她。
“那如你所说,这个云贵人如此貌美,朕今日不妨就召她侍寝了?”景宣帝看着俞初的脸,似是想看出什么,可在俞初心里,这些事情与她本就没有干系。
“那嫔妾就先恭喜云贵人了。”
“你可想过,即便你没有这层身份,你也得在这一批秀女里选秀入宫,今日,也得跟她们一起等朕的传召?”
俞初再一次愣怔住。景宣帝说的没错,当初宁惠公主也是因为她到了年龄本就该入宫,这样也不会太引人注意,才让她担了这个任务的。若是没有这个身份,她恐怕这会儿也是坐在宫里,但是是等皇上真正的宠幸了吧?想到这里,俞初不禁嗓子有些发干,干咳了几声不知要如何接皇上的话。
“朕既然都来了,那就不用魏承杰再跑一趟通传了,今晚就你了。”景宣帝拍了拍俞初的肩膀,起身要离开。
“什么?”俞初还没反应过来。
“今晚内务府会派人来接你去养心殿,侍寝。”皇上特意将‘侍寝’二字的声音压低,听的俞初心头一颤。她下意识想拒绝,但又清楚地记得这里是皇宫,她面前的人是天子,可以左右她和俞府一家上下的生死。
景宣帝看了好一会儿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才笑着离开。青竹见皇上已经迈出了昭纯宫的宫门,才将内殿的殿门关上,走过来扶俞初坐下,又给俞初倒了杯水。
“小主... ...”青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家小主本就是皇上的萱贵人,侍寝是理所应当的。反而入宫这些日子,皇上经常传召却从未临幸,才是不正常的。要不是皇上刻意隐瞒此事,合宫妃嫔知道皇上经常到昭纯宫留宿,俞初却还是完璧之身,只怕是要将俞初笑话个够了。可看着俞初的意思,好像只是把进宫当成了血滴子的任务,从未想到过这层。
‘皇上有什么需求,你得想办法满足。’宁惠公主的这句话在脑海中冒出来,俞初登时脸就红了。宁惠公主当时这样说,也不知道有没有包含别的意思。只是,她对皇上现在并无男女之情,这般情况下让她真正的侍寝,自是不情不愿的。
“湘语。”俞初话音未落,湘语便已出现在门口。“我知道你一直在院子里,方才皇上来了怎么不通传?”
“奴婢... ...奴婢以为皇上来是不需要通传的。”湘语眼底有些惊慌。
俞初看着这个湘语,只觉得头大。她怕是这会儿脑子还都只是影卫那些‘誓死效忠皇帝’的那些条条框框,得尽快挑个时候让青竹好好教教她规矩了。
这一日,俞初可谓是度日如年。一心想着晚上‘能不能拒绝皇上’,‘拒绝了皇上会有什么后果’,‘若是说她自己突发恶疾能不能躲过一劫’... ...诸如此类的事情。可她还没想出个完全的法子,就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了。
“小主,多少吃一点吧,不然晚上怕是要饿坏了。”青竹给俞初布菜,又倒了杯茶。
“什么饿坏了!青竹你在说什么!我... ...我什么都不做,睡觉怎么会饿坏了!”俞初如惊弓之鸟,瞪着眼睛看向青竹。
“小主,奴婢实在冤枉。奴婢只是想着,素日里你晚膳用的少了,到子时都会嚷嚷着饿了,要吃些糕点,并无其他的意思啊。小主您以为奴婢是什么意思?”说到最后,青竹的话也有些调笑的意味了。
“好你个青竹,你也油嘴滑舌起来了。”俞初作势要伸手打青竹,外头湘寒却来报说内务府的人已经到宫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