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很是谨慎,走几步便要朝四周看看是否有人跟着。可是青竹和湘语一直在房檐上,夜色渐深,若不仔细瞧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如画从翠微宫出来,顺着小路一直走到附近小园子一处假山后。园子里地势开阔,青竹和湘语只能稍远些在暗处躲着。如画焦急地等着与她汇合之人,萱嫔还在宫里,云贵人怕是会叫她伺候一二,要是小主叫她时她不在,或许会让云贵人起疑心。
又等了片刻,如画实在是怕出岔子,想了想,便将自己的帕子从腰间抽出来扔到假山下,用一块小石头压着,又将字条塞到假山的一处小洞里。如画将这些事做好,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准备离开。
这时,青竹和湘语冲上前去将如画按下,青竹怕如画叫喊出声,用帕子塞到她嘴里,又将她的双臂压到背后按住。湘语去假山处将帕子和字条都取了回来,见如画还在扭动着身体挣扎,一记手刀将人劈晕。
青竹看的目瞪口呆,湘语却面无表情地说:“怕她自裁。”然后和青竹一起拖着如画回翠微宫。
返回翠微宫的时候青竹二人也无需刻意避着人,大大方方地敲了宫门,从正门进去。云贵人正与俞初聊在兴头上,忽听得外面有些吵闹,轻皱了皱眉,朝外道:“如画,怎么了?”
云贵人没有等到如画的回答,反而是青竹和湘语在门口的回禀声:
“两位小主,奴婢们擒了个贼人回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俞初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而云贵人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俞初和云贵人打开房门,就看见晕倒了被扔在地上的如画,以及在如画身旁站着的青竹和湘语二人。云贵人见状想要询问,俞初却抢先开了口。
“青竹,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位是方才云贵人身边的宫女吧?发生什么事了?”
青竹福身行礼,答道:“回禀小主,刚才两位小主叫奴婢们在外头候着,奴婢和湘语见如画说自己肚子疼,却去了角门的方向,怕如画出什么事,便跟了上去。”
青竹说到这便停下来看了看俞初和云贵人。云贵人急于知道事情始末,催促道:“接着说。”
“奴婢和湘语跟了出去,发现如画在翠微宫附近的园子里似乎在等人。奴婢们以为如画是在等与她交好的宫人,正准备回来,却看到如画故意将自己贴身的帕子扔到地上,又从塞了张纸条在那。等如画离开的时候,奴婢去将纸条拿出来,上面竟写着皇后这几日的举动。奴婢... ...奴婢便自作主张将如画打晕带了回来。”青竹说完就跪在地上,向云贵人请罪。湘语见青竹跪下了,自己也摸摸鼻子跟着跪下。
云贵人听了青竹的话又惊又气,惊的是如画竟然行事如此大胆,气的是青竹和湘语也不过是宫女,竟然敢私自动她的人。可青竹和湘语虽然只是宫女,但她们的主子却是萱嫔。萱嫔位份高,又得皇上宠爱,自己自然不能当着俞初的面发落青竹。
“如画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是我看管下人不利,让萱姐姐见笑了。”云贵人朝俞初抱歉一笑,又看着跪在地上的青竹和湘语,“你们二人快起来,今日要不是你们发现了如画做这样的糊涂事,来日被旁人发现,她掉了脑袋不说,我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这样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们。”
青竹和湘语也不再多应承,直接起了身。青竹将字条和帕子交给俞初和云贵人过目,俞初看着云贵人刚才的反应,似乎是想将此事按下,便神情凝重地对云贵人说:
“云妹妹,如画私自将皇后的事传出去,今日恐怕也不是第一遭了。咱们不知道和她想与的人,是宫里的嫔妃还是外头的。她若是把消息递给宫外的人,那说不准可是谋反的罪名啊。最要紧的是,如画是妹妹从家中带来的婢女,一个处理不好,便会牵连到大学士府。”俞初的表情借着月色看的云贵人有些悚然。
“谋反?会这样严重?”
“云妹妹你想啊,前些时日才出了邺县一事,此事将两位王爷都牵扯进来。如今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一切都是说不准的。如画这事,刚才瞧见的人也不少,万一此事传到太后和皇上耳朵里,云妹妹以后在宫中要如何自处?”
云贵人不是蠢笨的,况且俞初的话已经说的这样明白,她自然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是可惜如画这个能时时事事提点她的人,但若要让她用自己和大学士府的前程去救如画,她是断断不肯的。
“小穆子,”云贵人叫过翠微宫的太监,“将如画绑了,咱们去见皇上。”
云贵人拿着青竹递过来的帕子和字条,只待轿辇备好,便要去面圣。俞初见状,自然不会跟着云贵人一起去见皇上,与她道了别,带着青竹和湘语回了鸣鸾殿。
景宣帝见云贵人把如画送来的时候很是惊讶。俞初一早便告诉了景宣帝她对如画的疑心,但他着实没想到俞初竟有这样的手段,让云贵人自己将人送来。
凤仪宫里,云书正小心伺候着皇后。皇后前些日子吃伤东西的亏空都已经补上了,如今早已大好,但清贵妃近来愈发放肆,叫她头痛不已。
“娘娘,清贵妃那是小人得志,她越张扬,才越容易登高跌重呢。”云书虽是说出来宽慰皇后的,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本宫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谁又能说得准她张扬到什么时候才能跌下来呢?苏国公清誉在外,旁人哪会知道他的女儿这般放肆。”
“皇上不爱往后宫来,娘娘要不要去给皇上递些话啊?”
“不可。皇上本就不爱掺和女人之间的争斗,上次又是因为祭祀一事怪本宫一个治理不力之罪了,若还去皇上跟前说,皇上怕是觉得本宫善妒,容不得大权旁落。”皇后按着太阳穴,生着闷气。
“那... ...娘娘要不要去见见太后?”云书见皇后要反驳,忙接着说:“奴婢想着,太后虽然也不爱管宫中之事,但到底也要守着嫡庶尊卑。若是太后知道贵妃跋扈,不将中宫皇后放在眼里,行事不羁,少不得要斥责几句。”
皇后放下按着太阳穴的手,抬头看了云书两眼,道:“反正也不指望太后和皇上会给苏玉清降位,太后要是肯斥责她几句,本宫也能舒心些。明日各宫妃嫔来请安后,咱们便去一趟宁寿宫。”
皇后带着云书来太后宫里时,太后刚念完一遍经书。泽兰来通传说皇后来看望,太后不屑一笑,道:
“哀家虽回来没几日,却也听了不少清贵妃不敬皇后的事情。皇后现在才来,还真沉得住气。”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皇后进来行过大礼,待太后叫起身,她便走到太后身边,很是关切地询问太后近日的身体状况。
“哀家本就没什么大碍,是皇帝非要接哀家回宫。皇后今日来,可是有事?”
“瞧太后说的,臣妾身为皇后,孝敬太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太后不喜人多,臣妾也不好日日来请安。”皇后说完便从云书手上接过一个锦匣,打开后呈给太后。
“太后您看,这是上好的野山参。每日噙化人参一钱,对补身最好不过了。”
“皇后有心了。泽兰,收下吧。”太后看见皇后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欲再问,便说:“没别的事,皇后就回去吧。”
“太,太后... ...”皇后这下有些急了,太后有旨不愿见人,她来这一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后才愿见她。
“太后,臣妾其实是想与太后说说话的。皇上登基以来,太后您一直在大乘寺礼佛,这后宫全靠臣妾一人打理。后宫诸事繁杂,臣妾虽能应对,但有些事情还是想向太后讨教问询。以往不得空,所以今日前来,还请太后垂怜。”
皇后也算将太后捧起来,但又不能说自己能力不足,应对之间力不从心。太后虽不爱管后宫的事,但后宫的安宁和皇上的江山稳固是密不可分的,如今皇后来找她,她自然也得过问。
“那你说说,是什么事?”
“不怕太后笑话,最近天热起来,臣妾身子有些吃不消,皇上便叫贵妃协理六宫。此事臣妾并无异议,且有人从旁协助,臣妾也清闲些。可是清贵妃她... ...”皇后拖着长音,看向太后。见太后并不接茬,只能自己接着说,“清贵妃到底是苏国公的嫡女,苏国公清名在外,很受人尊崇。贵妃使些小性子倒是没什么,只是有时候当众驳臣妾的面子,实在是有损苏国公清誉。”
“她以下犯上,你身为皇后,管教她便是。”
“太后,臣妾... ...唉,说到底,这协理六宫之权是皇上给的,臣妾若是训斥她,也怕皇上误会,以为臣妾见不得有人分权。且后宫与前朝紧密相连,若是臣妾哪句话说重了,叫清贵妃和苏国公误会,岂非是臣妾的过失。只是,臣妾夜里每每想起此事... ...”皇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没再说下去。
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不过是想让她亲自去训导清贵妃。可她是太后,自然不会叫皇后拿自己当了刀子使。
“皇后,你的《内训》都读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