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初心中窃喜,脸上却露出疑惑之色,转身问景宣帝:“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景宣帝神情晦暗不明。
“皇上知道臣妾父亲在哪?”
不得不说,俞初这出戏演的实在精妙,景宣帝见她这般神情,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不少。
“朕以为至少俞府的事情你会全然知晓。”景宣帝的语气颇有几分笃定,但是也没同俞初说起俞鸿远到底沾上了什么事。
“臣妾若无皇上的吩咐,便就只是皇上的萱嫔,其他的事情不敢沾染。家中若是有事,便会如今早这般着人传消息来问问。在家中时,父亲便时时教导臣妾做事不能越雷池。”
俞初说完,欲言又止地看向景宣帝:“皇上,臣妾父亲他... ...”
“你放心,你父亲在公主府一切安好,朕已经叫人去查了,绝不会冤枉你父亲。”
俞初似乎很是欢喜地长舒一口气,脸上的忧愁之色也被笑容取代:“有皇上这话,臣妾便放心了。臣妾父亲的为人臣妾可以放心,多谢皇上告知。那臣妾只告诉家中安心就是了,旁的一句都不提。”
俞初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俞鸿远是因为何事被查,但依着她的表现,并非因为早已对此事了如指掌,而是因为对皇上的信任。
俞初离开养心殿后,景宣帝思虑了良久。这两日宫中的风言风语他也听了几句,说俞初已然失宠,就连宫里这些贵人答应的都会出言讥讽几句。可他毕竟是皇上,虽有些心疼俞初,但国事为重,他怕见了俞初会心软念旧,从宽处置,纵了俞鸿远。
景宣帝昨日去晏婉芙宫里,就是怕俞初收到消息赶来养心殿与他说起此事。看今日看俞初的样子,倒像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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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初从养心殿出来直奔翠微宫,晏婉芙也知道俞初会来,所以从凤仪宫回来就在宫里等她。
“姐姐。”俞初径直走到晏婉芙身边坐下,晏婉芙摒退屋里的宫女,拉住俞初的手,带着探询的神色看向俞初。
“皇上那边怎么说?”
俞初摇摇头,轻叹了口气:“皇上还是没说因为何事。不过我想着父亲也不会犯什么大错,若真是仔细调查,一定会知道父亲是被人陷害的。”
“我也相信俞大人的为人。昨儿晚上皇上过来,我虽不能直接开口询问,但探探口风还是可以的。依着咱们皇上的脾性,若是真恼了,定然是提起你都不愿的。但昨日我见皇上并未有排斥之意,反而对你的事情很是挂心。我便知道,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晏婉芙何等聪明,如何看不出,皇上虽然人在她这,但相较于和自己相处,皇上更愿意多听听俞初幼年趣事。
“只是现在不知道父亲落下了怎样的把柄,我这心总是悬着的。”俞初想着待会儿便叫湘语去打探消息。左右她已经从皇上口中得知父亲被扣在公主府了,那她出于关心去问询打探也是情理之中。
“多想无益,你若是有法子能和家中传递消息,便去问问。我琢磨着,皇上将俞大人拘在公主府,那便是在查清楚之前不想将事情闹大。那就是皇上心中还是愿意相信你和俞大人的。”
晏婉芙如今也帮不上俞初什么忙,只能出言多加安慰。
“我也是这样想。姐姐,我先回宫去叫人打听消息。”俞初既下定决心,事不宜迟,她得赶紧回去。
“你快去吧,我也叫人想法子打听打听,若是有消息,我叫潋月去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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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宫,寝殿。
苏玉清这阵子甚少出门,很是仔细地养着腹中的龙胎,也很少打听其他妃嫔的事情。事情听得多了难免会多思,伤了龙胎得不偿失。
可是俞家的事情,瑾禾觉着还是有必要让主子知道的。
“俞鸿远被皇上扣起来了?”苏玉清直了直身子,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娘娘,消息是这样传的,可据说皇上召见了俞大人之后,俞大人是出了宫的,只是一直没回到府上。”
“呵,本宫这几日听到的流言也不少,说是萱嫔失了宠,皇上已然不在意她了。可本宫看着,皇上这些举动,却都是维护之意。”苏玉清轻抚着手中的玉如意,冷笑道。
“娘娘这是何意?”瑾禾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皇上不见萱嫔,又将萱嫔的父亲扣了起来,这还不是失宠吗?
“皇上待俞鸿远出宫之后才将他扣下,外人再怎么传,最多也只是说俞鸿远不爱回家,跟皇上的处罚可没半点关系。再者,俞鸿远出事,萱嫔知道了定然回去求皇上宽恕她的家人,皇上若是见了,最后也只不过是闹得他和萱嫔都不痛快,后宫的流言也会传的更厉害。如今不怎么见她,反而闹不起来,后宫这些女人再怎么传,便也都只是捕风捉影,没有什么证据的。”
苏玉清对皇上在意,所以皇上的这些小心思她要想通并不难。只是这样一来,若俞鸿远真的无辜,那来日萱嫔的宠爱只怕更盛了。
“娘娘,皇上若当真如此在意萱嫔,咱们要不要... ...”瑾禾跟着清贵妃这么久,自然对俞鸿远的品性略知一二。此人虽算不上刚正不阿,又于政事上没什么建树,但应该也不会做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所以此事多半是俞鸿远被人陷害。
主子现在又说皇上在意萱嫔,顾及了萱嫔和俞家的颜面,那她便要替主子筹谋些,免得来日主子诞下皇子,萱嫔的势头却压不住了。
“不可妄动。”苏玉清抬了抬手,否定了瑾禾的想法。“皇上已经派人去查了,若真是有人在背后陷害,皇上的人定然能查的水落石出。那谁是背后的主使,便是谁倒霉了。此时咱们若是插一脚进去,容易惊动了皇上和主使之人不说,还白白惹了一身的不是。”
“娘娘英明。那此事娘娘知道了便过去了,还是安心养胎最为要紧。奴婢先去小厨房看着娘娘的安胎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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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贝勒这两日忙的不着家,宁惠公主也时时询问俞鸿远一事的进展。到底俞初是在公主府养了这么多年,总有些情谊在。
俞鸿远虽说是被扣在公主府,可府中诸人都对他礼遇有加,并不似对待犯人那般。
皇上传召他入宫时,他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惹上这样的麻烦。那幅画他从未见过,皇上的影卫却从他的书房中搜了出来。他连分辩都不知道要如何分辩,只能一遍遍地说着自己毫不知情。
也不知这事会不会给俞初带来麻烦,不过不用多想也知道,俞初这几日在宫里的日子也必然不好过。
“回来了。怎么样,可有头绪?”宁惠公主见七贝勒掌了灯才回府,赶忙迎上来问。
“查到了,这几日儿子将俞府附近安排了不少影卫,有个人每日都来俞府附近鬼鬼祟祟想要寻机会进去。今日影卫便悄悄跟了上去,发现这人进了富察岳在京郊的一处宅子里。”
“富察岳?他和俞家能有什么仇怨?”宁惠公主回想着最近前朝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哪件事能将这二人联系起来。
“前朝无事,那便是后宫了。”七贝勒记得富察岳的女儿似乎被降了位份,此事或许和俞初有关。
“那便先将富察岳的名字告诉皇上,再接着查。记着,一定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皇上的疑心越大。”
七贝勒点点头,回到书房将所查到的事写了封密函传给皇上。想了想,又写了张字条往鸣鸾殿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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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识礼的仪元殿冷清的要命,她向来心高气傲的,可如今这地方平日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本来分来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也走了好几个,说是仪元殿没有太多的活计,便去了别人宫里。
蝶语看着傅答应整日阴沉的脸,和兰雀越来越刻薄的脾气,只觉得在后宫的日子无望了。
“小主,那萱嫔如今已经遭了厌弃,您帮她开口做什么,没得得罪了旁人。”兰雀对那日在凤仪宫,傅识礼帮俞初说话很是不赞同。
“厌弃?皇上即便有了新欢,那俞初可是替皇上挡了箭的。皇上就算不喜欢她了,也得顾及着自己的名声。要是真因为有了怡贵人便弃了俞初,那岂不是背上了忘恩负义,见异思迁的名声。”
傅识礼虽不得皇上召见,但她的学识和心思是拔尖的。后宫这些妃嫔只看皇上今日待谁好,明日待谁不好,却思虑不了这么多。
“那又如何,奴婢可是听人说,皇上将萱嫔的父亲关了起来,到现在还没放回府呢。说不定萱嫔的父亲犯了什么大罪呢。”
兰雀不以为然,她可是听说了,皇上将俞鸿远关了起来,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俞初疏远了许多,那可不就是厌弃了吗。即便有救命之恩,左不过就是罚的轻一些罢了。
傅识礼听兰雀这样说,心思一动,起身到桌案坐下,提笔写了封家书,叫兰雀务必尽快将信送回家。
她爹是京府通判,俞家又在京中,若是真要查什么案子,她爹或许能帮得上忙。那么不管俞家最后有没有罪,傅家都是帮了皇上的忙的,那她便也有出头之日了。
前朝后宫都各怀着心思,俞初却没心思管那些。已经两日了,父亲还没回府,皇上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小主。”青竹开门进了屋,尽管没有别人在,她还是走到俞初身边,压低了嗓音,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俞初,道:“七贝勒派人递进来的,万不能声张。”
俞初接过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富察岳。
俞初一下子便都想明白了,不管皇上因为何事将父亲扣押,只要知道背后的主使之人,她父亲就是清白的。
这下子事情有了进展的方向,俞初也知道要如何做了。
“青竹,七贝勒给咱们传消息的事情一定要瞒住,恐怕他也是违背了上面的意思偷偷递进来的。”
“是,小主放心。”
“你去叫湘语即刻去打探云答应这些日子同谁走得近,另外将景阳宫看起来,有什么异动不要打草惊蛇,来回禀我就是。”
青竹应了声‘是’,转身先出去吩咐湘语做事。
俞初心情大好,这才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凤仪宫傅识礼帮自己说话。傅识礼默默无闻了这些日子,想来并不是自暴自弃了,只不过是一直没寻得机会。
“青竹。”俞初又将青竹叫进来,“去告诉蝶语,有空且不惊动人的时候过来一趟。”
当夜,俞初困得有些昏昏欲睡了,蝶语才被青竹带着进了寝殿。
“萱嫔娘娘恕罪,奴婢来迟了。”蝶语见俞初显露了疲态,知道是等自己等的久了。
“无妨,怎么这时候才得空?”俞初叫蝶语起身,又让青竹给她端了把椅子来坐着。
“奴婢站着回娘娘的话即可。”蝶语这样说,俞初也不再坚持,只等着她回话。
“回禀娘娘,皇上久未召见傅答应,仪元殿门可罗雀,很多宫女太监都离开了。内务府那边见傅答应不受宠,也没给什么说法。如今傅答应身边算上她的贴身宫女兰雀,只有三个宫女。所以奴婢得等大伙儿都睡了才敢出来。”
“本宫问你什么答便是,早些说完也早些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了。”
“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傅答应如今还想着承宠之事吗?怎么安生了这么多日子。”
“回娘娘的话,傅答应有心无力,如今宫中没有与她交好的妃嫔,所以傅答应内心郁结,整日阴沉着脸,奴婢们苦不堪言。”
“这两日宫中有关本宫的流言不少,仪元殿可听说了?你家小主可有什么动作?”
“回禀娘娘,奴婢在仪元殿听到了几句,不过那些流言都是那些人闲来无事嚼舌根的,奴婢并不信。奴婢今日见兰雀出了仪元殿一趟,说是往家里送封家书。但家书的内容,奴婢就不知了。”
蝶语也不敢耽搁时间,只怕谁起夜发现自己溜出来。
“嗯,你先回去吧。”俞初说罢,看了青竹一眼,青竹会意。送蝶语出去的时候给她塞了些碎银。
“小主,这傅答应... ...”青竹回来一边为俞初铺床,一边说起傅识礼。
“无妨,没准儿她还能帮咱们一个大忙。”
蝶语提到家书,俞初才想起来,傅识礼的爹,是京府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