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料理完了兰常在这边的事情,想到自己还说会为傅答应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傅答应这个人虽说面相上总是透露着一丝算计,但是皇后想了想,傅识礼的爹是京府通判。上次俞家的事情,那个傅元明虽然事情办的晚了些,但却让皇后觉得此人可以拉拢。
天子脚下,又是通判,难免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皇后有了决断之后,便去到景宣帝面前为傅识礼美言了几句。
后宫封赏,要么是赏赐金银珠宝,要么是抬位份。傅识礼只是个答应,即便要赏赐金银首饰一类,也不能太越了规矩。所以皇后同景宣帝一商量,便晋傅识礼为常在,又赏赐了些布匹首饰。
景宣帝觉着,不过是从答应升到常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傅识礼抓到那个宫女,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便由着皇后的意思来了。
傅识礼晋封的消息在后宫传开,因着大家都知道傅识礼先前抓到了兰常在派去收买清贵妃宫中宫女的人,所以这事也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但是映月阁的何心瑶心里却极不平衡。
她自打入宫就受尽了羞辱,住所堪比冷宫,又被人接二连三地算计,一次次信错了人。她屡次想要傍上高位的妃嫔,却每次都碰一鼻子灰。
“珠儿。”何心瑶思虑了片刻,将珠儿叫了进来。
“小主,您唤奴婢。”
珠儿被皇后安排在何心瑶身边就是为了看着她的动向的,谁知道她来了映月阁之后,何心瑶便安分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变故让她怕了,不过这倒叫她有功夫躲懒。
“你陪我去一趟景阳宫。”
“景阳宫?”珠儿睁大了双眸,凑上前去:“小主,景阳宫里如今只有一个云答应住在西配殿。您... ...去找云答应做什么?”
宫里谁不知道云答应是因为勾结母家陷害萱嫔娘娘才落得如今这般境地,谁会自讨晦气去和云答应扯上关系啊。
“我如今的境地比她好不了多少。所以我去看她,旁人多半也只会以为我想去看看她的笑话。”何心瑶冷笑一声。
“那小主的意思是... ...”珠儿自然知道何心瑶没那个闲心去看富察云溪的笑话,可她实在猜不到何心瑶会去找那个富察云溪商议什么事情。
“走吧,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何心瑶现在也是多了个心眼儿,对这个珠儿并没有百分百的信任。她实在是怕了,不知道这宫里谁可信谁不能信,那便索性都不信了。
珠儿见何心瑶并未向自己多做解释,也不敢继续追问,怕何心瑶会起疑。左右她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即便到时候留她在屋外候着,也多半能听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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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西配殿。
云答应这些日子听着自己宫里的几个宫人闲谈,说宫里的哪位又遭了祸,哪位又得了宠,哪个宫里的宫女和侍卫走得近,哪个宫人又犯了错。
这些话传到富察云溪耳朵里,仿佛是一出出戏本子,与她全然没有关系般。
她虽然还在宫中,虽然还是皇上的答应,可她又好像已经在冷宫,看不到出头之日。
刚被发落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想着,康嫔虽然受母家拖累,皇上再也不见她了,可康嫔的位份到底在那摆着。若是康嫔能替她向皇上和皇后求情,没准儿还能让她住在原来的长秋殿。
只要还能和晏婉芙住在一个宫里,那见到皇上的机会可太多了。
可渐渐地,富察云溪便想明白了。皇上不可能再见康嫔,康嫔先前那般明显地跟着站在清贵妃那一队,清贵妃如今专心养胎,不问其它,皇后怎么可能听她求情。
不,是康嫔根本就不会开口替她求情。
宫中人心凉薄,自己既然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谁会在她一个小小答应身上费工夫。
富察云溪正想着自己入宫之后到底是哪步走错了才导致如今这样的下场,就听外头似乎有人来了。
果然,宫女开门进屋通传:“小主,心常在来了。”
“请她进来吧。”富察云溪嘴上叫人请何心瑶进来,心中却开始揣测何心瑶的来意。
何心瑶与她没什么情分,绝不会是来看望她的,可若说是来看她笑话的,也未免来得太晚了。
“富察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何心瑶娇艳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景阳宫显得格外突兀。
“心常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富察云溪没有同她姐姐长妹妹短的,也没有因为自己现在位份低于何心瑶而起身朝她行礼。
何心瑶也不在意这些,自顾自走到茶案边坐了下来。
“你们都出去吧,我与富察姐姐有话说。”
何心瑶这般吩咐,珠儿和景阳宫的宫女自然得退出去。珠儿出来后,便守在屋门口,富察云溪身边的宫女觉得珠儿离门口太近了,有意要提醒一句,但看到珠儿的眼神,便抿了抿唇没再看她。
屋内,富察云溪看着何心瑶来了半天就坐在那不说话,只能先开口。
“说吧,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我这门可罗雀的景阳宫了?”
富察云溪语气不算差,但也绝对没有多好,毕竟她知道,何心瑶绝对不是那种好心来看她的人。
“瞧富察姐姐说的,好像我来你这是为了什么一样。”
“难道不是?”富察云溪笑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何心瑶一噎。
“嗐,富察姐姐。入宫这么些时日,有些事情你还是没看明白。”何心瑶感叹一声,摇了摇头。
“我也没说什么,你倒是给我下了定论。那你说说,我是什么事情没看明白呢?”
“富察姐姐,您好歹也是殿阁大学士家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会不知道这宫里面人与人之间,若是没有萱嫔和怡贵人那般的交情,便只有利益,才能捆得住的‘友情’呢?”
何心瑶看富察云溪的样子便知道她只怕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所以何心瑶也不再虚与委蛇。现如今,她只有非常直白地戳到富察云溪的痛处,才能让她最快速度地接受自己的建议。
果然,何心瑶这番话说完,富察云溪也觉得无从辩驳。何心瑶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又添了把火。
“富察姐姐,我虽然与你一同入宫,但私下里却算不得有交情。可如今你遭遇变故,我若是不来看看你,也是于心不忍。我不受宠,人微言轻,家中又没有人可以帮衬我,所以想要帮富察姐姐也无从下手。”
“那你今日来是为何?总不至于就是为了同我说你想帮我却有心无力吧?”富察云溪被何心瑶看似直白却弯弯绕绕的话说得有些心烦。
“富察姐姐,你莫要用最坏的心思来揣测妹妹。如果我今日是来看你笑话的,又何苦一口一个‘姐姐’的唤你。妹妹今日来,是想让你振作起来。方才妹妹便说了,妹妹帮不了姐姐,是因为没有个好的母家。妹妹虽然没有,但姐姐有啊。”
富察云溪苦笑了一下,想起先前她便是想要借家中的权势来扳倒俞初,谁成想非但没有扳倒俞初,反而伤了自家。
“姐姐不要灰心。上次咱们吃了亏,是因为姐姐想要算计萱嫔,那萱嫔正得盛宠,即便不是被陷害的,皇上也难免要留些情面。”
何心瑶提到‘算计’和‘陷害’两个词时,明显看到富察云溪脸色黑了下来,但是她根本不怕。事实本就如此,富察云溪再不爱听也不得不承认。
“事情都过去了,我家里已经遭到了皇上的训斥,不可能再有什么举动了。”富察云溪琢磨着,何心瑶多半是想让她故技重施。
“那怎么行。富察姐姐,没有举动,你可真的就没有翻身之日了。”何心瑶似是有些激动起来。
“你以为皇上身边的人都是草包?况且上次对萱嫔下手过还没过多久,断不可能有第二次。”富察云溪语气坚定。
“姐姐误会了。姐姐可听说,上次的事,那个傅识礼的父亲也假模假式地出了份力?人家现在已经是傅常在了。”
何心瑶见富察云溪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接着说道:“有错,皇上自然要罚,但是有功,皇上必然要赏的。若是富察大人能在前朝为皇上排忧解难,皇上在考虑赏赐的时候定然觉得富察大人官职上已经无从再升了,可富察家的女儿还在宫里受苦。到时候... ...”
富察云溪这才正眼看了何心瑶一次。只这一眼,何心瑶便知道富察云溪认可了她的想法。
“难为你替我考虑的这么周全。”富察云溪这像是感谢的话,又实在不太中听,总有些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肯定。
何心瑶心中不屑,心道这富察云溪如今已经落魄到这个位份,还以为自己是刚入宫时的贵人呢。不过心里想归想,面子上还是做足了的。
“富察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但也不能少了人为的助力。只要富察姐姐他日宠冠六宫位列贵妃之时别忘了妹妹,妹妹就算得偿所愿了。”
富察云溪这类从小养尊处优被夸赞大的人,最喜欢何心瑶说的这些夸大的说辞。因为她自己入宫前便做过这般美梦。她是一品官员的嫡女,入宫也是以新晋妃嫔最高的位份,贵人。那往后的日子也注定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
为嫔为妃在她看来不过是囊中之物,就连贵妃也多半是注定的。她甚至还想过若是到时候做了皇贵妃,要如何与皇后相处才不会遭人背后议论自己风头盖过皇后,于自己的名声有损。
可入宫后,每件事情的走向都脱离了她的掌控,所以今日再次听到何心瑶说起她曾经的心中所想,也是感慨良多。
“今日之事,多谢你。日后若是借你吉言,我定然不会忘了你。”
从头到尾,富察云溪都没有对何心瑶有过一次答应对常在的礼数,何心瑶知道,这富察云溪根本就放不下荣华富贵。这些日子眼看着是淡然了,其实心中指不定有多想一夜之间成了皇后呢。
富察云溪和何心瑶都以为伺候的宫女们都离开了,所以交谈时并没有太收着声音。珠儿在外面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事儿虽然对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威胁,但她来映月阁这么久,总也得传些消息回去,才不会让皇后娘娘觉得自己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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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初并不知道后宫这些人暗戳戳地做了这些事,她的心思都扑在自己母亲今日进宫的事情上了。
天还没亮,俞初就起身了。青竹赶紧走过去伺候俞初更衣洗漱。
“小主今日起的这样早,定然是想见夫人想得不敢多睡吧?”青竹笑着打趣道。
“何止是不敢多睡,你瞧瞧我这眼窝下面一片黑,我这是几乎一夜未睡。”俞初指着自己双眼下的乌青,知道的是自己激动得睡不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将她揍了。
“那奴婢帮小主好好上妆,不然夫人见了该心疼了。”
青竹为俞初上好妆,又挑了套粉红色的宫装,配了套白玉头面,显得俞初整个人娇俏又清雅。
鸣鸾殿今日里外上下一片喜气洋洋,都只等着夫人进宫。
妃嫔家眷出入宫都是要遵循着时辰的,所以定好的时辰刚到,门外便响起小安子今日格外洪亮的嗓音:“俞夫人到!”
俞初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随即看见母亲薛氏穿着命妇觐见宫装的身影出现在鸣鸾殿门口。
俞初有心要迎上去扶着母亲,可毕竟这鸣鸾殿里还有不少宫女太监的看着,便只能站在屋门口等着母亲走过来。
“臣妇参见萱嫔娘娘,萱嫔娘娘万福。”薛氏走到俞初面前,福身跪下行了大礼。
看着自己母亲朝自己跪下,任何一位女子都会不忍心。俞初当即有些红了眼眶,赶紧快步走过去将薛氏扶起来。
“母亲快起来,咱们进屋说。”
在门外毕竟人多眼杂,进了屋才能自在些。俞初叫青竹去将早就备好的茶水点心端上来,又让湘语在外头守着,不许人进来打扰。自己这才安心地与母亲在屋里坐下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