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可是真的?是他亲眼所见?”
皇后腾地起身,激动得差点端不住手上的茶盏,声音也拔高了些,紧盯着云书,生怕漏看了云书的反应。
“皇后娘娘。咱们的人特意传消息进来,不会有错的。”云书的眼睛里也闪着光亮,语气里也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哈哈,哎呀,这么久了,本宫还是头一次这么舒坦。”皇后挺直了背,甚是端庄地坐回到椅子上。
“接下来,便全看娘娘的了。”云书有些谄媚地重新为皇后斟了茶。
“呵。唉,可怜萱嫔在宫中尽心尽力地伺候皇上,哪曾想会被自己父亲牵连。
也不知道这俞鸿远是怎么想的。偏偏和北疆的人勾结。”
“是呢。先前五爷和十爷的事情,俞家不是还立了功吗?如今俞家反而私下和北疆使团相见,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嘛。”
“出了这事儿,即便她肚子里怀着皇嗣,皇上也不会再偏袒她。”
“娘娘英明。那咱们... ...”云书试探着询问皇后的意思,却见皇后摇了摇头。
“事无绝对。消息虽然传进来,但到底不是咱们亲眼所见,也没什么证据。贸然动手,只怕会被她反咬一口。”
皇后已经数次在俞初手上吃了暗亏,也算是学聪明了。
“云书,你去... ...”皇后将云书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云书点了点头,放下手上的东西,即刻便去办差事。
皇后轻抚着手中的玉如意,那冰凉温润的触感叫她此刻的心情无比平和。
俞初这人按说若是能为自己所用,只怕是个不小的助力。不过皇上对她太过宠爱了,对自己又太过冷淡。有一个苏玉清和自己争高低也便罢了,毕竟国公府即便顾着自家的清誉也会嘱咐苏玉清不要太过放肆。
可俞初不同。俞初家世算不上显赫,但偏偏是在公主府教养长大的。宁惠公主那个人很难相处,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自己跟着皇上去见宁惠公主,就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俞初可谓是跟着宁惠公主学了个十成十,那副做派,叫她看着就心生厌恶。
所以对于俞初,皇后虽没有必须要除掉的理由,可少个碍眼的人,总是没坏处的。
云书得了皇后的嘱咐,知道这消息最珍贵的就在于旁人暂且还不知道此事。所以她一定要在皇上和萱嫔知道这件事之前,将消息散出去。
当夜,瑶华宫和景阳宫便都收到了消息,说俞家勾结北疆,意图谋反。
苏玉清正趁着夜色微凉,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听瑾禾将这消息禀报自己之后,并没有多做什么反应。
“本宫在生产之前,不想参与这些事。”
“是,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娘娘的身子要紧。”
苏玉清看重这一胎是一回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又是另一回事。
俞鸿远向来是在政事上没什么建树的,即便和北疆勾结,他能许给北疆什么条件呢?一个管祭祀的文官,难不成把天坛的佛像搬一个到北疆去?
再者,俞初在宫里正得宠,又有了身孕,北疆若是真的攻进了京城,夺了皇位,俞初身为皇上后宫,铁定是活不成的。俞鸿远就丝毫都不考虑自己女儿的安危吗?
而且这样的消息,即便留意打探都难以寻得。怎么就平白无故地传到瑾禾的耳朵里?
“此事本宫就当没听见过,与你说起此事的那两个宫女你也叮嘱好了,别从咱们这传出什么话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苏玉清的这些考虑,富察云溪是一样都没想到。
这消息是外头送膳食的宫女和景阳宫的洒扫宫女嚼舌根时被她听见的,这会儿她满心欢喜。
这正是让学士府再立大功的好机会。富察云溪绝对不会放过让自己翻身的良机。
不过如今景阳宫里没有自己可用的人,她便想到了总来找自己说话的何心瑶。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何心瑶狐疑地看着富察云溪。
云答应失宠是合宫都知道的事情,谁会巴巴地给她送消息?
“是我偷听来的。”富察云溪并没有隐瞒,她知道,自己让何心瑶送信出去,何心瑶一定会想办法偷看。
与其瞒着她说是寻常家书,让她应付了事,不如让她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办起来也会上心些。
“若是真的,俞家这回可真是完了。”何心瑶想了想,对富察云溪说:“你阿玛要是立了功,你也就有出头之日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的好。”
“放心吧,没有你,我的消息也递不出去,不会忘的。”
富察云溪在宫中这么久,见何心瑶这种敞开天窗说亮话的反而觉得好相处。
何心瑶美滋滋地把富察云溪的家拿走送出宫去。
这一切都在皇后的掌握之中,云书这回是打心眼里觉得皇后娘娘英明。
“娘娘,您说,殿阁大学士能为云答应出头吗?”
“富察岳一定会用此事大做文章,不过不见得是为了富察云溪。而是为了他自己。”
皇后在这事上看得通透。富察云溪在后宫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富察岳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自己如今也在困顿之中,皇上已经许久不与他商议政事了,他这个殿阁大学士形同虚设。
所以富察岳拿到富察云溪的家书后,手都有些打颤。
先前不就是因为俞鸿远,他才会被皇上不喜吗?这回俞鸿远真的通敌叛国了,自己便可以在皇上面前洗刷冤屈了。
富察岳已然忘了之前是他陷害的俞鸿远,只是将如今的不顺遂全都怪到俞鸿远头上。
他好歹也是朝廷要员,明白这消息最重要的就是打时间差。富察岳便将心中的激动压下,叫人来连夜商讨对策。
皇后让别人把前朝的水搅浑,她自己也不能闲着。富察云溪那边一有动作,皇后就吩咐人把傅识礼从圆明园接了回来。
皇上圣驾回銮的时候,傅识礼便知晓了。可迟迟没有人来澄心堂告诉她启程的日子。
她再叫人去打听,得到的确是圆明园的主子们都回宫了的消息。
傅识礼的心沉到谷底,想着自己只怕是再无回宫的希望了。
“兰雀,你说,咱们是不是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了?”
傅识礼坐在院子里,身子倚在石柱上,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远方。
“小主别泄气,皇上一定不会忘了小主的。奴婢听说,他们回宫是因着萱嫔动了胎气,所以要回宫好生休养。过两日皇上便会派人来接小主了。”
兰雀的话,她自己都不信。可眼下这圆明园只有她二人相依为命了,若是傅识礼不振作起来,只凭她一个宫女,更是没有离开的希望了。
“是么?孩子没了,皇上都没来看过我一眼,现在清贵妃和俞初都有身孕,皇上还会想起我吗?”
“小主,您得振作起来。若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回去,发现您如此意志消沉,只怕也会不悦,对您无益啊。”
兰雀其实并不担心,她比傅识礼想得开。
“小主,您想啊。即便皇上一直没来接您,但皇上可是每年都要来圆明园的。只要皇上还来,您就有机会重获圣宠。
若真是许久未见,小主又保养得宜,皇上见了定然会动心。可小主若灰心丧气,即便有了面圣的机会,皇上也只会想起小主失了孩子。”
傅识礼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向兰雀。
“有几分道理。圆明园只剩我一个主子,我便过着我的逍遥日子等皇上来接我。”
傅识礼还真被兰雀这三言两语给宽慰好了,接连几日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
圆明园的宫人们虽然都知道傅识礼是被皇上发落到这里住着,但毕竟也是个答应小主,虽然心里不情不愿地伺候,可也没有人敢当面对她不敬。
所以听到宫里派人来接她回去,竟然还有些眷恋这里的惬意生活。
“是皇上派你们来的吗?”
短暂地眷恋过后,傅识礼还是清醒的。在圆明园的好日子不会长久,所以还是要回宫才行。果然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没几日就接她回去了。
“回傅答应的话,是皇后娘娘叫奴才们来接您回宫的。”
皇后的人自然要比别处的宫人身份尊贵些,所以对傅识礼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傅识礼听到是皇后的人,方才的气势收敛了些,心中微苦,可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着人告诉傅识礼,回宫之后先回去歇着,不必急着来谢恩。但傅识礼的轿辇刚一进宫,皇后就带着云书去见了皇上。
“傅答应?她怎么了?”景宣帝倒是没将傅识礼忘了,但其实皇上回宫的时候并没有旨意说要将她留在澄心堂,他还以为这些人都跟着回来了。
只是回宫后皇上从未想着去仪元殿,便也不知道这事。今日皇后突然过来说她将傅答应接回来了,有些疑惑。
“皇上罚傅答应去澄心堂后,她身子一直没好利索。当时咱们回来的急,臣妾怕傅答应生着病再奔波劳碌,会使病势缠绵,就想着让她先安心住在圆明园,待她痊愈了再接回宫。
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忙着前朝之事,臣妾便没有来禀报。”
皇后的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况且她本就是后宫之主,这些事情由她安排也不算逾矩。
而在皇上看来,这也的确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生了病,养好了再回来,谁都会觉得是常理。
“行了,朕知道了。”
皇后福身行礼告退。她知道皇上并不在意傅识礼,所以即便有所怠慢,皇上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娘娘,现在傅答应只怕在仪元殿里对皇后娘娘感激涕零呢。”云书在皇后身边小声嘀咕。“若不是娘娘筹谋,她即便老死在圆明园,恐怕皇上也记不起这个人。”
“她若是有心,能想着知恩图报,也不枉本宫接她回来。”
“皇后娘娘,奴婢粗笨,有一事想不通。傅答应已经遭了皇上厌弃,还下旨永不晋封,娘娘为何还要救她?”
云书知道皇后从不收留无用之人,徐贵人也是靠着自己为皇后几次三番出谋划策,才堪堪在宫中有一丝立足之地。
傅答应只怕一辈子就只是个答应了,皇后为何还要这么折腾一番?
“本宫又不是叫她去争宠,她是什么位份,本宫才不在乎。”皇后侧过头,看向云书,接着说道:
“傅识礼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而且她父亲是京府通判,若是能加以利用,对咱们在前朝也会是个助力。”
皇后能接触到的都是些高位的大臣们,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需要只有权力但身份不高的人来做。
通判,不过是个正六品,但是在京城当通判,许多权贵的家中亲眷犯了事,只怕都要去找他打点一番。这个位置用好了,皇亲国戚以及京中官员的把柄可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皇后只待日后诞下皇子,靠这些把柄拿捏住前朝官员。那即便苏玉清生下了长子,太子的位置也只能是她中宫皇后的。
云书想不到皇后所想的这层,她只觉得后宫能多个人听她家皇后娘娘的差遣,就是好事。
第二日,兰雀去内务府拿月例银子。回来却连银子都来不及入账,径直走进傅识礼的屋子,将门关好。
眼下虽然已经过了三伏天,但天还是热的,傅识礼不解地看向兰雀。
“怎么了?鬼鬼祟祟的模样。”
“小主。”兰雀走近傅识礼,用极微弱的声音说道:“方才奴婢从内务府回来的路上,碰见几个小太监,推着具尸身往外走。”
傅识礼听到‘尸身’二字,不由得皱眉,也远离了兰雀一些,心中直道晦气。
“这样的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小主,奴婢瞧见了,那人是断了根手指的,手背上还有一片红色的疤痕。”兰雀再次停下来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确定屋里没人后,道,
“奴婢觉得,那人是九王爷的贴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