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过年,然后继续盼着下一个过年。
金黄的庄稼收了一茬又一茬,然后雪落雪又化,又开始一茬又一茬地种庄稼。
袁家屯的每一次过年,都在迎来新的变化。
尤其是人口数量开始负增长。
原因很简单。
虽然地处祖国边陲,但是袁家屯近几年也积极响应国家政策。
逐渐长大的孩子离开了这里就很少回来生活。
加上偶尔会有老人故去。
因为只是每年过年时候,楚沨霆才随着父母来袁家屯一次。
所以这里认识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少。
也许有一天,再来袁家屯过年的时候,这里就只剩他们几个人了。
回归故土,这种情节,未来可能会在某一刻因为人口凋零而随风而逝。
但是它又会永远存在于文明的传承之中。
楚沨霆只在刚来的时候,和别人家的孩子们出去玩了几天,后来更多时间是自己一个人,变成了通体雪白的猫头鹰或者小黑猫,村子里村子外地逛来逛去。
之所以不怎么变成蛇,是因为他的绿蛇变化,对于他自己和袁家屯里的别人,都存在一定的危险。
人类遇到自己所认为的危险的话,一般都会以扫除可能产生的危险为第一要务,不管自己会不会遭受对方的袭击。
蛇就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毕竟那蛇绿油油的一看就有毒。
人类若遇到村子里常见的猫狗,被骚扰有时候也可以跟猫狗的主人讲道理。
但是没听说谁家养蛇的。
楚玉龙和弥赛亚都告诫楚沨霆,不要在家以外的地方变成蛇。
楚沨霆没在乎过那些野兽,倒是不怎么喜欢在变化后面对人类。
也不知道是野兽天生有灵敏的感应,能察觉楚沨霆的变化不同寻常,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野兽大部分,都会绕着他所变化的阿尼马格斯走。
而人类,尤其是小孩,更喜欢来骚扰他。
据说只有人类,对于危险的感知上,有很大程度的退化。
林子里猫头鹰不少,有时候还会好奇地过来和变成猫头鹰的他聊聊。
楚沨霆觉得它们好聒噪,就总是把它们撵走。
这一天向晚,楚沨霆听爸爸说,年节已过,次日要离开袁家屯了。
楚沨霆吃过晚饭,就变成了猫头鹰,站在院里的树上东张西望。
香江的景色和这边是不同的,节奏也不一样。
这个春节算是过去了,再来就是明年的春节。
长大以后,是不是还会每年再来一次袁家屯呢。
乡情淳朴,和大城市的物欲横流,对比鲜明。
尽管楚沨霆更习惯于香江生活的便利。
但,他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这黑色的泥土,这皑皑的白雪,更重要的是笑靥如花的人们。
天色擦黑的时候,屯子口忽然又出现两辆大吉普车,轰隆隆地开过来,停在了院子外边。
这两台吉普车和院子里停的那台差不多。
车里先走下来的几个人,也手上大包小裹的,和楚玉龙三人每次来的时候一样。
可能是经历了一天的车程才到,男女老少十个人,全员风尘仆仆。
中间那位被扶下车来的老叟,双手拄着一根手杖,站在院门口向里看了半天,似有无限感慨。
楚天阔(1910——)的父亲楚从文(1890——1965)少年时,跟随家人躲避战乱,一路来到华夏东北大兴安岭,到了宁古塔都没停。
不幸的是,楚从文一家在袁家屯附近遭遇山贼,只剩楚从文幸存,被路过的猎户救起带回袁家屯。
少年楚从文长大娶了当地的村花,于此落脚。
自此,楚从文带着其他猎户一起,一直守护着村子。
直到1965年夫妇两人同一天去世。
楚从文的大孙女楚淑缔(1927——)从小陪在爷爷身边。
其余的孩子各奔前程,甚至有出国留学又回来建设祖国的——二姑娘楚淑诗(1929——)。
楚从文逝世后,袁家屯楚氏举家迁往京城。
楚玉龙的父亲楚霸天(1933——)在京城,职位还不低。
进村之前,楚天阔就带着人,先到父母坟前祭拜过一番。
见这老叟站着不动,只是沉思,楚沨霆所变化的猫头鹰歪了歪头,忽然张开翅膀飞到房后,变回人身,从后门进屋,边走边喊。
“爸爸,妈妈,外面来了好多人,都不认识呢。”
他本来认识的人也不多。
楚沨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阿尼马格斯能力,才走的后门。
楚沨霆进屋后,发现爸爸妈妈都已经很严肃地站在门口。
楚玉龙的金丹灵觉,已经可以感知到方圆数百米范围,并且这范围还在随着楚玉龙对自身境界的熟悉,而持续扩大。
楚玉龙对于范围内的事物的感知,正在从宏观向微观转变,有时候会在听到声音之前发现事物的存在。
对于金丹期的这种感知能力,这里有个名堂,叫做“未闻先觉”。
楚玉龙就是先觉察到有很多人靠近,才抬头去看去听,最后发现来者竟然几乎都是记忆中的熟人。
楚玉龙招呼儿子到身边,说:
“他们呀,爸爸几乎都认识。中间那位老人是爸爸的爷爷,你得称呼他为‘太爷爷’,走,咱们去迎接他们。”
弥赛亚将一直戴着的围裙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和楚玉龙一左一右,扶着儿子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三步后,楚玉龙当先跪下叩首三次,旁边弥赛亚也扶着楚沨霆跪在一边。
“不孝子孙见过爷爷、奶奶、大姑、大姑父、二叔。”
说着,楚玉龙的声音开始哽咽,拽过楚沨霆:
“来,儿子,过来给太爷爷、太奶奶磕头。”
中间拄着手杖的矍铄老叟,楚玉龙的祖父楚天阔,见到屋里人出来,抬起手杖,走一步拄一下地面,大步走进院子。
感觉好像是手杖限制了老叟的速度,年轻时候估计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
楚沨霆磕完三个头的时候,后面几个人都进院了,避在一旁。
楚天阔已经站在楚玉龙面前。
“小龙,你是打算永远不回来看爷爷了吗?”
“爷爷,是我不好。我···”
楚玉龙起身扶住楚天阔,弥赛亚扶着儿子站起来,肃立一侧。
“嗨,都过去了。”
楚天阔大手一挥,差点打到身后拎着东西的二儿子楚霸饧(XING)。
楚霸饧下意识一躲,被他儿子楚云扶住了,手里东西也没掉落。
楚霸饧只是苦笑摇摇头,似乎习惯了。
毕竟当时支持楚霸天,不让楚玉龙娶弥赛亚的人,他楚霸饧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想想,当初何必执拗呢。
“爷爷,奶奶,大姑,大姑父,二叔,弟弟,新年好。先进屋吧,外面冷。”
弥赛亚和亲人们打过招呼,向后面的四位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子点头致意。
这四位是兼职司机的警卫?
肯定是。
华夏麻瓜的傲罗,好厉害的样子。
弥赛亚隐隐捕捉到了那被内敛的煞气,或许他们身上还带着什么致命武器。
“对对对,先进屋。老头子,你不进屋还堵着门,想冻死我怎么着。呵,这屋子收拾得可真不错,比我在那时候强许多呢。”
这是对孙儿媳妇的一种承认吧。
老太太的眼神丝毫不曾污浊,此时跟闪光似的,比弥赛亚的金色瞳孔还亮。
楚玉龙的祖母楚高氏被其大女儿楚淑缔搀扶着,绕开楚天阔,小碎步走进屋。
房门一关,任外面天寒地冻,室内温暖如春。
不,春节刚过,现在已然是春天了。
暖和的日子不远了。
楚玉龙明日启程的计划需要更改一下。
当夜,楚沨霆终于感受到家人们挤在一个屋里过年的气氛。
这么大的房子,要是一直只有三个人,还真怪冷清的。
夜宵虽不丰盛,却未敷衍。
有些食物是现成的,热一热就能吃。
有些食材需要继续加工。
楚沨霆本来刚吃过晚饭,这时候也吃的满嘴流油,眯着眼享受美食带来的无尽欢愉。
午夜之前,收拾妥当。
房子里多住进十个人,分散到几个房间里,也并未显得拥挤。
甚至还有空着的房间未曾安排人住。
每个房间都有大火炕,住人的话现点火烧炕就可以。
楚高氏、楚淑缔、弥赛亚,住在一个房间里。
老太太们对这个银发金眸的媳妇好奇,弥赛亚何尝不是也好奇楚玉龙家的人和事呢。
那可真是另一个新奇的世界。
楚天阔、楚玉龙的大姑父辛诚则、二叔楚霸饧、楚玉龙、二叔家弟弟楚云,还有一个不睡觉、一直拱来拱去的楚沨霆,住同一间。
两个房间的话题,基本就是,总结一下过去,各自讲述现在,再展望未来。
翌日,天色尚早,聊到深夜的家人们仍然陆续起床。
只剩下楚沨霆蜷缩在大炕的一角,像只小猫。
最后,楚沨霆被弥赛亚薅起来,迷迷糊糊地洗脸去了。
包饺子,蒸馍馍,烀肉,炒菜,等等。
端上桌的所有食物,都是楚玉龙的祖母带头张罗的。
她那屋里屋外忙碌的样子,真是宝刀未老。
楚玉龙跟弥赛亚讲过,祖母楚高氏,先后育有十个子女。
可惜她的第一个女儿大丫在十岁夭折了。
其他九个都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
家人们在各自的领域都颇有建树。
在京城过年那几天也挺热闹,四世同堂。
楚天阔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回来袁家屯看看。
吃过早饭,楚天阔领着后辈们,挨家挨户去拜晚年。
比他辈分高的人也有,较从前他搬离袁家屯时候却是少了许多。
寒暄几句,聊聊家常,因许久不见而产生的隔阂,顿时消弭了些。
就这样,今天去这家,明天去那家。
有一天楚天阔还把全村人叫出来,安排人在村中间空地上支起篝火。
大家一起吃着喝着,还跳起了舞。
青烟直指星空,仿佛要把这人间烟火送上九霄的宝殿去。
楚天阔趁着高兴,还偷着喝了半碗水酒,度数不高,后劲不小,红着脸在那拍巴掌应和不知是谁起头唱的歌。
楚玉龙作为金丹期的修士,却被爷爷指派,无奈到场中打了几套拳。
拳风赫赫,赢得一片喝彩。
兴之所至,弥赛亚也上场和楚玉龙跳了段摇摆舞,引来一阵尖叫。
她奔放的舞姿,飘飞的银发和随着节奏摇摆的长裙,衬得她好像来到人间的精灵。
嗯,是亚尔夫海姆中的精灵,不是瓦特阿尔海姆那种暗精灵。
后来就好多人一起上场,手牵着手,想怎么唱就怎么唱,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楚沨霆也去凑热闹,上去跳了一阵,后来跳得累了就找个角落一瘫。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小猫,围着他趴好了,或者蜷着睡了不动,或者在他身上蹭了又蹭。
这种对于小动物的自然亲和力,让村里的小孩们羡慕得不行。
奈何他们一围过来就把小猫们吓跑了。
那架势,好像是要抢劫。
其实,若是楚沨霆变成阿尼马格斯形态,三种中的任何一种都会吓跑其他鸟兽。
可能是楚沨霆所携带魔力的威慑?
华灯有时尽,长庚非无期。恒沙何所取,请问金缕衣。(原创《何惜》)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分离也是为了以后的再相聚。
元宵节这晚,楚宅诸位,各自打包收拾行李。
楚天阔早已让人安排了几人一起回京城的事宜。
楚玉龙本来不想现在回去见楚霸天,但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爷爷鬓角的斑白,吧嗒两下嘴,把话咽了回去。
好吧,早晚的事。
丑妇迟早见家翁。
何况我媳妇还不丑。
但是如果被父亲知道弥赛亚是个女巫,又会是什么想法?
又得刷新一次世界观吧。
华夏有个黑冰台,下辖的一个部门相当于魔法部。
也不知道父亲对于超凡世界了解多少。
楚玉龙也是开了个车来的,不过是租的,也是吉普。
其实到现在,也没有路直通袁家屯。
来来往往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几年前总是坐马车来,路途崎岖颠簸,让楚玉龙这种战士类型的都有点不太好捱。
前几年,楚玉龙搞了个驾照,来袁家屯就可以租个当地的车开过来,至少有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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