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营房,卫临立刻结出灵力罩,将二人笼罩在内,而后急急查探她的身体情况,这一查,他愣住了。
整个背部皮开肉绽,没有一块好肉,背心处,被剑光整个洞穿,甚至肺部边缘有一两指宽的伤口直至前胸,那是剑光正中的位置,那位置离心脏很近,超有偏差,被洞穿的就是心脏了,其他五脏六腑均有所损伤。
这个伤于凡人而言是致命的,对修士来说,只能算个严重点的皮外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会儿功夫,云梨也内视完毕,也被自己的皮糙肉厚惊呆,她抬起头,冲他灿然一笑“我就说没事的。”
卫临不放心,再次检查,确定没有留下什么剑气剑意法则之力空间之力等,这才吐出口气,给她处理伤口后,道“你先疗伤,我出去看看。”
现在他们要担心的不是伤,而是怎么跟扶岳等人解释伤得这般轻。
刚收起灵力罩,外面传来影魅的尖利的声音,“不会的!”
二人俱是一惊,见云梨想要出去,他连忙按住她,沉声道“你疗伤,我去。”
云梨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应该是个重伤的伤员,冲卫临点点头后,她飞快地给自己布下禁制,开始运功疗伤。
卫临闪身出去,纪若尘与其他人站在一边,影魅抱着影四,眼底有晶莹泪意闪动。
这副样子,显然影四伤得不轻,先前他的心神全在阿梨身上,没有注意旁边的二人。
如今,他才意识到影四只有筑基修为,就是只被余波扫到,于他而言,也是灭顶之灾。
他的心情倏然沉重,来到纪若尘身边,沉声问道“他的伤?”
纪若尘神色悲悯,“被攻击余波扫到,五脏六腑均沦为齑粉,救不了了。”
说完,才看清问话人,又道“那位真人呢,怎么样?”
尽管心情沉重,卫临脑子依旧转得飞快,道“她乃金丹,又提前在内里穿了防御法衣,伤势还好,眼下正在疗伤。”
闻言,周围知情的太一宗弟子松了口气,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影魅二人身上。
此时的影四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他望着影魅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张口却只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血色殷红,如化不开的红绸,染红了影魅的眼,她低声喝道“影四,你不准死!”
一字一句,力透千钧,透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即便是这群见惯生死的修士,也听得眼眶发酸,喉头干涩。
“我们已经逃出残夜阁,可以像个正常修士一样修行了,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影魅眼底底晶莹滚落,回应她的,却是影四嘴边不停涌出的鲜艳血色。
纪若尘低叹一声,蹲下身在影四身上扎了扎,影四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吐出一大口深红鲜血。
这口血吐出后,他终于不再哇哇吐血,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姑姑,您保重。”
说完,半开的眼皮合上,没了声息。
“影四——”
凄厉的尖叫在营地回荡,久久不绝。
“快!纪若尘呢?灵医呢?”营地外远远传来急切的喊声,将众人从悲伤中拉出。
“是掌座!”
一太一宗修士很快反应过来,忙跃至空中望去,只见扶舒真君抱着一浑身血淋漓的人朝营地急急飞来。
参与此次大战的都是宗门精锐元婴修士,而能被扶舒真君亲自带回的,身份必然不低。
众人正暗暗心惊,先前那位反应快的修士扭身推了身边的女修一把,急急道“快去把所有灵医都叫来。”
话未说完,他拽过纪若尘,朝旁边一空置小院跑去。
卫临微愣片刻,那位修士他认识,当年还是阿梨亲自送到汾水城的,约么是叫甄玉宸,他推的女修好像是叫汪珍珍。
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他便不再关心,垂眸对眼睛猩红的影魅道“节哀。”
受伤的扶光真君被送回,营地顿时鸡飞狗跳,不远的清河谷外战场,残夜阁方面展开了疯狂攻击。
当扶岳等大派头头脑脑从战场上退下来,终于有时间见见蛊王宿体已是翌日清晨。
经过一夜时间,影魅终于从影四离开的悲痛中抽离,她望了眼屋内正道的头头脑脑们,深吸口气,道“说吧,花这么大代价救我,想要我做什么。”
夜家那位急性子真君已经按捺不住,闻言,忙问“进化成熟的蛊虫,你能把它们从宿主体内弄出来吗?”
云梨翻了个白眼,开口道“如今蛊虫肆虐,生灵涂炭,听说蛊王能彻底消灭蛊虫。”
那位真君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讪讪补救“对,我们希望你能消灭所有蛊虫,拯救天下生灵。”
影魅常年经营风月场所,又曾是天机堂堂主,心眼比筛子都多,立刻领会,夜萧两家或者说屋内众人,想要救的,主要是夜萧两家族人而千十要救的,是所有被蛊虫祸害的人。
她望向云梨“星罗真的死了吗?”
云梨眨了眨眼睛,按说影魅与他们的交易就是杀星罗,但想到星罗为影魅留的生路,她犹豫了,万一气过之后,影魅后悔杀星罗了怎么办?
无论内心多么挣扎,在屋内一双双如炬的目光下,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派扶玉真君出的手,死得透透的,我们亲眼所见。”
影魅闭眼,眼角有晶莹液体流出,旋尔嘴角微牵,浅浅上扬的弧度却流露浓郁的悲伤。
云梨咬着唇,正努力分析她是不是后悔了,便听得一声轻柔的低喃,“那就好。”
她看过去,影魅已经睁开眼,扫了眼屋内众人,道“我确实能消灭所有蛊虫。”
“太好了!”一直盯着她夜家急性修士差点没拍手叫好,被夜哲彦斜了眼,才收敛急色,正了正身体。
夜哲彦与另一位夜家真君均放松了身体,不只是他们,屋内众人紧绷的心弦均松了松,付出这么大代价,若是救回的蛊王宿体不能消灭蛊虫,岂不是白费功夫。
卫临眸光深深,“你能?”
“我能。”影魅掷地有声地确认。
云梨望向卫临,沉吟片刻,突然意识到影魅说的,是她能,而不是蛊王能。
她觑了眼瘦骨嶙峋的影魅,她能控制蛊王?
心下正疑惑,便听影魅淡淡道“不过,我有一条件。”
诸位真君犹如被浇了盆凉水,瞬间恢复理智,唯有夜家人面露急色,扶岳神色淡淡道“什么条件?”
“夜袭汾水城那次,有位叫影一的,把他放了。”她眸光转深,扫过屋内众人逐渐放松的神情,一字一顿道“并发心魔誓,不得追杀他,若违誓约,不得飞升!”
诸位真君面皮僵住,那杀手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放了无所谓,但要他们起心魔誓,就有点为难人了。
先不说心魔誓约这种东西,不可轻易许之,一个小小金丹期,纵然身怀蛊王,也不过是俎上鱼肉,为她立誓,传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影魅似是早料到此种情况,众人这个反应,她也不意外,直白道“我与你们素昧平生,你们起誓,我才放心。”
扶舒真君怒得拍案而起,上品天雨砂制成的案几在他掌下化为齑粉,他指着影魅的鼻子,怒道“你这话未免忘恩负义,为了救你出来,我太一宗太阿峰峰主现在都未脱险。”
云梨垂眸,心头有些沉重,这次行动他们成功救出了影魅,但也付出极大的代价,不仅影四被星冶剑光余及,不治而亡;
扶光真君为给他们多争取点时间,被空间之力重伤,伤势具体如何尚不清楚,他们只知,纪若尘从昨日进去后,至今未能出来,扶舒真君也是开会前夕才踏出那间院子。
除此之外,清河谷外战场众多元婴修士受伤,至于残夜阁后续的报复又会伤及多少人,不可预估。
影魅毫不畏惧,抬眸直视扶舒的眼睛,冷声道“真君须知,是你们有求于我,可不是我让你们救的。至于付出了什么代价,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她的眼底闪过决绝“若不同意,这条命你们拿去便是!”
诸位真君哑然,理是这个理儿,但被一个小小金丹逼迫,总是让人不悦。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屋内顿时陷入沉寂。
夜家那位急性子真君有些坐不住了,道“不过一小小筑基期,放了也就放了,我们名门正派,还会出尔反尔不成,不就是心魔誓么,答应她就是!”
这次,夜哲彦没有给他使眼色,他认同他的话,要救的多是他们夜萧两家的族人,立誓虽然苛刻了些,但为了家族发展、为了族人安危,忍忍就是。
对其他真君们,特别是四大派而言,救膈应得很,先是被半逼迫着出手,为他们两家流血受伤,如今又要为他们立心魔誓,异地处之,他也会觉得膈应。
扶岳心头堵得慌,人已经救出来,此时若不同意,不仅那些代价白废,夜萧两家必定退出联盟,其他门派世家也会寒心,如今他们别无选择!
他气得肝疼,不由暗暗瞪了眼云梨,若非这孽障擅自行事,他们岂会如此被动!
收到扶岳的目光,云梨有些心虚,面上却分毫不显,她特别淡然与他对视几秒,而后自然而然移开视线。
她毫不知错的模样让扶岳更加心塞,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他别过脸,对影魅道“我辈修士言出必行,为使小友安心,立誓也无妨。”
扶岳能想明白的道理,其他人又岂会不明白,事已至此,何不痛苦立誓,买夜萧两家一个面子。
云梨一惊,忙道“我不同意!”
众人齐刷刷望向她,扶岳更是目如寒冰,如果目光能杀人,她怕是被他杀死无数次了。
他强忍怒气,咬牙切齿道“说!”
影魅也怔住了,他们合作多年,影一与他们也无恩怨,相反,她与影三来往颇为密切,按理她应该更偏向自己才是。
面对扶岳吃人的目光,云梨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心魔誓约不太严谨。”
解释完,她望向影魅,义正严词道“我们只能保证,不因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对他下手。若有一天,他做出有伤天和之事,必追杀到底。”
夜家急性子真君呼出口气,道“云小友,下次有话一次性说完,别只说半截。”
云梨嘴角抽抽,如果他们不用目光凌迟,她怎么会不一次性说完。
会议开会后,一直默默观看的宿溪真君忽而轻笑一声,“云小友正气凛然,时时刻刻记挂着天下苍生,不愧是扶岳兄教导出来的好徒弟。”
说着,他朝扶岳抱拳道“恭喜扶岳兄,后继有人。”
瞥了眼扶岳五彩纷呈的脸,云梨暗骂宿溪,以前瞧着是个温润的君子,没想到这么腹黑,这反话说得,她都担心扶岳会心梗而亡。
她心里腹诽不断,面上却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假装没听懂宿溪的反讽。
影魅思索片刻,同意了云梨的提议,她不同意也不行,经云梨提醒,这些正道人士明面上哪能不顾天下苍生。
待众人发完誓,为防残夜阁出手,扶岳立刻派人着手安排,送影魅等人前往中洲。
达成共识后,影魅正要去出去等影一,又被扶岳叫住,“本座还有一事相问,观你言行,与那星罗渊源颇深,可知他与残夜阁阁主是何关系?”
已经起身走到门边的众人后纷纷驻足,他们也同样好奇这个残夜阁阁主是哪里冒出来的,又缘何要为巫蛊门报仇。
提到星罗,影魅眼神一暗,须臾,她抿抿唇,轻声道“兄弟,亲兄弟。”
扶舒真君惊呼出声“不可能!绝不可能!”
其他人也被这消息震得七荤八素,巫蛊门门主仅两子,长子死在扶岳手下,神魂俱灭,尸体经过反复检验后,也焚烧了。
当年巫蛊门人,仅有门主此子与小巫女尸体损坏严重,无法查证,其余都是经过反复检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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