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不多的文具,进到销售一部的时候,销售一部的同事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没有人上来和我打招呼。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从高度独立的部门,一个由副总直接领导的部门,一个明星员工,一个外人看来有着很大发展前途的人,现在被重新发配回销售部的人。
在不知道事情真相和原由之前,估计他们都想着先避开我一下,免得离我太近,也一起遭殃了。
除了叶天。
这位新上任的销售一部的经理。
“小江啊,欢迎回来啊。你的位置,帮你收拾好了。就在第一排,离我办公室近,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销售一部的同事,除了外出的同事,在办公室里面至少还有十多个,看着叶经理居然如此客气地招呼我,还分配一个近他办公室的好位置?
他们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咋回事?
这像是发配回来的同事的待遇吗?
但是,叶经理这个老好人,这个操作,似乎也不算过大的出格吧?
毕竟,叶经理性格比较温和,而且刚刚上位,对这样的复杂身份的员工热情点,也说得过去的。
经过几场在变化的我,已经有一点处变不惊的味道了。
这些人的眼光里,有很多种意思。
有猜疑的,有好奇的,有鄙视的,也有警惕的。
对于这些,我完全不在意。
这些人的眼光里,独独差一个友好和信任的。
这些人,在我看来,都还不如工地上的工友。
我大学期间,放暑假的时候,有一个月的时间,在工地上搬砖的时候,第一天去,他们看着我就笑。
我问他们笑什么,他们乌黑的脸,粗糙的大手指着我的衣服。
这衣服,虽然不是很好,但也算干净,而且还是短袖的休闲服。
这衣服怎么了?
他们笑我,你这是来玩儿,还是来干活?
你也不怕把这身好衣服给弄烂了?真上工的话,不用一个小时,这
衣服得报废,你这两天要白忙活了。
我第一天上工地,我哪知道这些?
然后,其中一个和我差不多身材的工友,在角落里摸了一件粗布长袖给我。那衣服,又脏,味道又重,但我拎在手里,居然没有一丝嫌弃的感觉。
还递过一条毛巾给我,要我搭着。
我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擦汗的吗?
他黑麻麻的脸笑着,露出不太白的牙齿。
“这是给你放在肩上垫的,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没这东西,晚上你的肩膀要掉两层皮。”
可不是嘛,我要手提肩扛,直接上肩,没有啥阻一下,久久没干农活的我,估计真要脱皮。
其它的工友也在那里放声地大笑着,好像听到一个相当好笑的笑话。
又或者说,在工地上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能有一点新鲜的东西都能让他们开怀大笑一番。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晒得很黑,手也很黑,粗糙,但是,他们对我很友善。
毫不掩饰地笑话我,他们非要递烟给我,说上工地一定要学会抽,那东西解乏,而且够劲儿。
我抽了第一口,直接呛到姥姥家去了,他们一个又一个都在看着我大笑。
我狂呛出声来,也跟着他们笑着,乐着。
吃饭的当口,他们问我啥是大学,学些啥?女同学多不多?
问到我的长项了,虽然活我是干不过他们,也跑不过他们,扛不过他们,但是,我知识比他们多呀。
我就告诉他们,学校里的教室,是阶梯的那种。一个屋子,可以坐一百多人的那种。
我们那学校,还有大影院,上下两层,可以坐得下一个村子的人。
听到这里,他们眼睛都瞪圆了。
我还说,我们学校里,有个叫罗大妈的。
他们问我为什么这么年青的女大学生要叫大妈?
我就问他们:见过奶妈吗?
民工:见过啊,身材老霸道的那种,奶水足得很。感觉可以生养一窝。嗯,这个他们倒是有些见
识。
我:那个罗大妈,那个部位,就是那种样子。我边说,边做了一个连绵山峰的手势。
民工:完全愣了有半分钟。
不能吧?他们不信。她结婚了吗?有娃了?
我得意了:没有,还是一学生呢,哪来的婚和娃。当时,我第一次见,和同学们,看到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
然后,他们可能也想起自己看到的时候是啥表情时,集体狂笑了起来。
民工们:瓜娃子,有没有想着上去摸一把,看看是什么滋味?
我:想啊,我是真想,但我估计,一只手不够用。再就是怕被她给赖上!我扛不住啊。
众人又大笑,这样的荤玩笑,他们可是最乐意听的。
邓家三哥晚上扒墙头看大姑娘洗澡,结果被人用一窝蜂蛰了一脑门的包这件事,他们是每周都会提一次的,每次都像过大年一样,乐不可支。
在工地的时候,感觉身体累得不行,每天一摸上床就能睡着。
但是,却也是我这段时间感觉最自在,最不需要用脑子的时光。
所以,在体育馆事件一发生,我赶去处理。
包括后面庆国叔他们的要求,我都尽我的努力去操作。
为了补贴一下庆国叔,还伙同马莉这小护士小宰了光头佬一把。
那是因为,我是从心眼里知道,这帮民工,是天底下最单纯最善良的那个群体。
他们没有心眼,靠体力吃饭。
一个笑话,都能让他们高兴上半天的。
我把他们套路摸得差不多后,这一个月,我过得是逍遥自在,完全放开所有心思和他们混在了一起。
最后一天,和他们喝了一顿大酒。
十块钱一箱的本地啤酒,一下子拿了五箱。
自己弄的花生米,黄瓜片,霉豆腐…..
都是些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但是,那个晚上,是我感觉二十年来最舒服的一次晚饭。
来到这里,正式退回销售部,我体会着这种差别,那种相当明显的感觉,又出来
了。
这就是城乡差别?工种差别?等级差别?
这些念头,如电石火光般闪过。
到我进叶经理的办公室后,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完全抛在脑后了。
大环境,我没有办法去改变,只能先去适应好了。
“叶经理,我的工作,您给具体安排一下?舒总给我下的这个大任务,我这压力大得不行哪。”
我笑着对我现在的顶头上司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