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刚刚还满是人头的大厅,此时没剩下几个人了。
保姆这才出来,看到客厅上的碎茶杯和茶水,转身就回去取扫除工具了。
秦羽眼见无关的喽啰们都走了,脸上再次恢复了平淡,稳稳的坐在了主位上。
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用手指轻轻捏着自己的鼻梁。
“别在一边上傻站着了,一起过来坐吧。”
林雨听到这话走了过去坐在了边上的沙发上。
“我觉得你活的很累,不过表演确实是影帝级的,好像天然的变色龙。”
“刚刚又是声势浩大,又是晓之以情,转眼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长久以往神经受得了吗?”
他的话声音不小,尽数落在了老吴和还没走的秦天的耳朵里。
前者听后只是暗暗咂舌,他觉得也就只有这位才敢这么和秦羽说话了。
秦天听到这样的话只是低着头,默默的离开了这个大厅。
他在心底有一种失落,自小到大,他从没有和父亲这般对话过。
处处尊敬谦卑,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被家里当吉祥物一样的养活着。
对方却不然,处处不逊,但父亲没有发火和多言,这样的偏爱他羡慕,他嫉妒。
老吴看着秦天向外走远的萧瑟样子,心里轻轻一叹但不觉得奇怪。
他看的最是明白,这个秦天像他的妈妈,而林雨简直是秦羽的迷你版。
人最喜欢年轻时的自己,对外人如是,对自己的亲子更当如此。
秦羽也没有生气依然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当你有一天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说出去的话自然就不是心底想的,只是那个场合这么说能够利益最大化,明白嘛?”
说到这里,他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雨。
后者笑了笑:“明白,但是我可能用不上这些,因为太累。”
正在这时,保姆出来了,默默的把林雨脚前的东西打扫了干净。
又拿着抹布把被秦羽弄翻的桌子擦了擦,恢复了原状。
秦羽转过头:“给我们再上一壶茶吧。”
保姆微笑着点点头离开了。
秦羽看着双手握在一起的林雨:“还记得我第一次去找你嘛?”
林雨脑子里陷入了回忆,细小的记忆碎片开始了拼凑。
几个月的时间,他的生活简直是天翻地覆。
身边的女人没了,换,又没了,工作没了,换,眼下又不太需要了。
这个过程中,唯一的好处就是兜里还有要来的1500万,算是卖命的血酬。
以及,还不能敲定的,待检查的身体器官。
他轻轻怅然的叹了口气道:“记得,我当时给你泡了五块一包的茶叶。”
秦羽听后也笑了:“那个茶叶是真的难喝,不吐出来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
说话间,一壶热茶放到了他们的面前,热气滚滚向着上方飘着,茶香四溢。
保姆很贴心的把茶水向着两人的茶杯里倒了出来。
秦羽冲着林雨扬了扬头:“尝尝,不同的品质,味道是不一样的。”
林雨端起来吹了吹小小的嘬了一口:“喝不出来,我也养不成这种贵族式的生活习惯。”
老吴在边上静静的站着看,他怎么听都觉得这是有着怨气的对话。
正在这时,大厅的门被拉开了,秦宁走了进来,坐在了林雨的对面沙发。
“真累,可算把这些亲戚都安排走了,嗓子都给我说干了。”
声音不小,保姆就像是耳朵安了天线似的,马上又一个茶杯就被拿了出来。
秦宁看着眼前的茶水,问道:“咱这有矿泉水吗?”
“有的。”保姆又给递了瓶矿泉水。
直到秦宁喝了一口水后,秦羽才问道:“送这么久,应该有其他的插曲吧?”
“别提了,有几个聪明人拖到最后一刻,别人都走光了他们才开口,要我帮忙说情。”
秦羽听后笑了笑:“你用什么打发走的他们?”
秦宁无奈的说道:“我和他们说要是实在不甘心的话直接进来找你。”
她说到这里两手一摊:“他们一听这个,当场希望破灭,直接都灰溜溜的走了。”
秦羽听后转头看向林雨:“你看,变色龙还是有用的,至少能少不少的麻烦。”
林雨没作声只是默默的拿起茶杯接着喝茶水。
秦宁拧上了矿泉水的盖子,看向秦羽时脸上有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秦宁清了清嗓子:“大哥,二哥三哥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秦羽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能怎么办?公事公办呗。”
秦宁:“可是......”
“没有可是,你二哥三哥,我都给他们机会了,但是你二哥鬼迷心窍了,非要自己找死,我就快刀斩乱麻把他们一起送进去了,眼下这么清净不是挺好的嘛。”
“对了,你二哥的房子现在空出来了,以后这个庄园里也没他家的地儿了,你搬进去吧?他的这个房子怎么也比你现在住的要好上许多。”
秦宁摇了摇头:“别说毅儿还在住,就是他离开了我也不好搬的,不是那回事儿。”
秦雨扭过头透过窗户看着秦昊的偏宅。
“秦毅不会在这住了,他到了这个年纪该自立更生了,他爸妈的事儿我觉得他也知道些。”
这话里的信息听的秦宁微微皱眉,显然大哥是要把老二一家全铲出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林雨的身上,觉得之所以做的这么绝,为子报复出气的成分较多。
林雨毫不在乎这个姑姑的神态,他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继续的喝着手上的茶。
“哎,那我没什么说的了,也算是他们自作自受吧,你们两个聊,我先走了。”
秦宁丢下这样的话,起身向着外头走去,她的背影有些萧瑟。
毕竟,她是秦家这代最小的妹妹,兄弟姐妹这样的破碎对她而言是一种失落和沮丧。
随着大门关上,秦羽转头看向林雨:“聊点正事儿吧,要不帮我打理秦家?”
林雨摇摇头:“打理不了,没准过些天我一复查,急性转慢性肾损伤,身体报废了。”
秦羽听到这话笑了:“小概率的事儿,你的理智告诉你没事儿,但感性觉得天塌了。”
“人总有这样的错觉,我年轻的时候有钱了,第一反应就是每天觉得自己绝症。”
见他这样的神色,林雨逐渐皱起了眉头,他的手指轻轻加快了点膝盖的速度。
“你那是幻想,拜托,我这是实打实的有概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是不奇怪,毕竟,病不在自己身上都说没事儿。”
“就算不谈这些,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再活几十年肯定没问题,哪轮得到我掌权?”
“身份地位带来的好处和存在感,我觉得你这种绝对利己的人是放不下的,说是要我怎样也不过是帮着打打杂,受你控制罢了。”
听到这些话,秦羽懒洋洋的靠在了沙发上。
他转过头冲着老吴道:“看看,我就说那笔1500万的钱给他以后,他马上就会翻脸跑路的,这不就应验了,没有好处吊着,他翻脸比翻书都快,这时代的年轻人啊。”
老吴见他这样的神色,很适时的递上了一句:“老爷,少爷真的和您年轻的时候很像。”
秦羽听后先是一愣,仔细品味后哈哈大笑。
“要不怎么说基因有力量呢,这样挺好,一点亏都他妈不带吃的。”
林雨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不耐道:“你利用我收权,我拿我的健康换钱这不是天经地义。”
“不要搞得像我占了你秦家多大的便宜,这是我用自己的作用换的,不是伸手朝你要的。”
“所以我不是什么翻脸不认人,我们至始至终都是两清的状态,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秦羽面带笑意的听着这些话,越听心里越是高兴越听越觉得顺耳。
“老吴,我就说他早就有打算入局,你看这算是应验了吧?”
“愿赌服输,这园子里空着的整个房子你是没有了,我那堆观赏鱼你得帮我喂半年了。”
老吴满脸肉痛的摇头:“好好好,是我小瞧少爷了。”
林雨只觉得自己又凭空成了赌注,他有种莫名其妙被把玩的不适感。
见他这样神色异常,老吴便说道:“老爷让我那天晚上向你透露秦家的危险。”
“他说你要是没跑,就是心里有数自愿入局,换取想要的东西,我当时以此和他打了个赌。”
林雨听闻再次皱眉,这样被人拿捏当玩具的感觉真的不好。
秦羽看到他的神色变化转头看向老吴。
“刚才我听他的话有六分把握,所以炸他一下,现在看来事实就是如此了,喂鱼吧。”
老吴叹了口气,摇摇头去一边取饲料,准备开始去投喂了。
要说不失望那真是假的,在富豪的身边做事儿,某个内幕消息,政策走向都是致富密码。
他也得到过几次密码,但是这次是挺大的实在,他的筹码是喂鱼,对方的是房子。
只可惜,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比他想得还要聪明和妖孽,真是血亏了。
屋子里,只剩下林雨和秦羽父子对坐。
“看来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在我这待着了。”
林雨看着对方略带惆怅的表情点点头:“我不适合你这边的土壤,看着就累。”
秦羽再次开劝:“以后接我的班不好吗?”
林雨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老实说,我刚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想法,但是现在没了,我扮演不好你的角色。”
秦羽听后站起了身,背着手走到了窗边:“劝你好几次,既然你不愿意我也别硬掰了。”
林雨也起身脸上带着复杂说道:“是啊,你要用我的地方也用完了,确实没必要了。”
秦羽转过头阳光照在他的半张脸上,一面阴一面阳的。
“人都是复杂的,我利用你做事儿是真,你是我儿子也是真,想让你接我班也是真。”
林雨也笑了:“我也没说是假的,我没质疑这点,抱怨一下也不让未免太独裁了吧?”
秦羽:“抱怨好,咱们有相应的关系角色你才会抱怨,我喜欢你的抱怨。”
林雨没有接话只是也顺着窗户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
秦羽又道:“秦昊的那个房子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愿意搬过来就来。”
“接班人的位置,也给你留着,我还能干几十年,到时候退了你不愿意接的话,我找职业经理人,反正人死了公司不公司的也就不重要了。”
林雨脸色毫无波澜:“你终于在我这说了点心里话,绝对利己的人是放不下的。”
“都说利己的人长寿,没准你几十年后都精神抖擞的被人吹捧着,我都未必比你活得长。”
秦羽听完这些话,眼里带着欣赏和复杂笑了笑。
“你没有继承你妈妈的基因,继承的都是我的部分。”
林雨听到他提这茬,脑子里是一张照片和一块墓碑。
“你这样的人最是潇洒,今天的话,叫PUA高手,总是控制的女人对你死心塌地的。”
“前有我妈,后有官小姐,都是被你手拿把掐的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挺厉害的。”
秦羽没有发怒只是平淡道:“褒义还是贬义?”
林雨:“中性,对运气不好的男人来说,或许你这种态度才是有利的,值得效仿和学习。”
秦羽罕见的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你能遇到个棋逢对手的,那样生活一定会有很多乐趣。”
“只不过现在看来你也是个不走运的男人,再加上男女思维差异和现在过度利己的环境......”
“算了,不说太多了,总之我还是希望你能体验到那种爱,毕竟钱有了,没爱也有些乏味。”
他说话间林雨已经走到了门口。
“谢你吉言了,希望你的祝福是真话。”
“毕竟,我不好判断,你是在讲话还是在表演。”
秦羽眼看着门被关上了,心里回味着这些嘲讽,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凯镁大厦,办公区的众人都在忙碌,只有年华和林雨的工位是空着的。
赵江福听到曹云龙的暗示,注意到了年华的工位,马上就有些皱眉。
当然,他也顺带看到了林雨的工位,只不过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打给年华的电话无人接听,这让赵江福心里有些不满和暴躁。
他在心里想着,之后要多给年华来几双小鞋。
穿的稍微合理点,想必那个张盈静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儿找茬。
赵江福哪里知道,他惦记的人都已经在警车上了,现在哪里还在乎什么狗屁工作。
满心都是东西方神明的姓名,希望天人显灵,让他们运气好些,少判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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