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料到这个在民间被神化的大夫居然能出口成脏,边上站着的男人正要抬手,这衣饰华丽之人却摆摆手轻笑道:“杜神医莫要动气。”
这个声音听着十分陌生,杜神医在心里扒拉了一遍,发现没有对得上号的。
“我一介游医,无钱无势,无非一身医术傍身,你们绑我来什么都讨不到。”
“神医太低估自己了,这会儿宣武侯府应该在四处寻找杜神医,你可是他们侯府的大恩人,打从侯府大小姐出生起就看顾她的身体,我只想要大小姐的诊案和和一句实话。”
“诊案?我杜仲治病何需诊案?”杜神医不屑地笑道:“我的眼,我的手、我的耳朵就是最好的诊案,我一个连方子都懒得写的人,你问我要诊案,嘁!”
“大小姐出生体弱?”这人突然笑了,说道:“宣武侯府大小姐从出生起就体弱,给出这个结论的也是神医吧,此后一直精心为大小姐调理身体,长居都城。”
“据我所知,多少达官贵人想要请神医看诊都被拒绝,为何宣武侯府独享这待遇?”
“自然是因为老侯爷的救命之恩,他救我一条命,我护他孙女一条命不是理所当然,呸,老子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可不是那什么中山狼,无论你是谁,少猜我居心叵测。”
“再说了,宣武侯夫妇一个武,一个医,都是潜心为大楚保卫疆土、看护将士之人,宣武侯府几代传承,我为他们守住后世血脉,于大楚也是功德无量。”
“你问我要大小姐的诊案想做什么?如此偷偷摸摸,肯定不怀好意,我去你的吧。”
“大小姐的诊案全在我的心里,我的脑子里,把我开膛剖肚,把我的脑子剖开。”
这是油盐不进的意思了,这人叹息一声:“神医是误会了。”
“你们鬼鬼祟祟,还说老子误会,你们要不是对宣武侯府居心叵测,老子把头卸了。”
“侯府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侯爷夫妇生死不明,唯一的孙女又是个体弱多病的,现在好不容易身体好转,现在就指着她能生下一儿半女,你们就想下黑手,我呸!”
“你们这样做,太对不起宣武侯府了,想当年宣武侯府哪是如今这般凋零的场景,也曾经人丁兴旺,可他们去哪了,全部战死沙场!”
“这样的宣武侯府你们怎么敢下黑手,要是大小姐有个好歹,老子一头撞死也不能赎罪。”杜仲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冲起来将这人撕得粉碎。
“大小姐体弱是真的,易病难道也是真的?”这个声音阴沉道:“没有人比神医更清楚她的真实情况,神医,没有诊案,岂不是你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苍天啊,宣武侯会人带孕上阵,在战场上救死扶伤动了胎气,之后又早产,若非我去得及时,恐怕还要一尸两命,好不容易保下来孩子,体弱多病不是正常之事?”
“先天不足要费上许多时间调养,要不是侯府还有些积累,大小姐活不过十三,仅是那各种雪莲何首乌人参,都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还有些南疆才有的罕世药材。”
“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才弄过来,幸好那时候南疆没有闭关锁国,恐怕难矣,不过,大小姐现在成了婚,姑爷阳气足,两人阴阳协调,待生了孩子就会大好。”
“如今大小姐只要安生备孕就好,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是耽误大小姐生孩子为侯府绵延香火,不要说侯府,老子费尽心思调理这么多年,全让你们霍霍了。”
“你们要不就杀了我,不然我到黄泉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这话说得极是激昂,十几年的付出努力,要是付诸东流,他如何不扼腕,不过杜神医庆幸自己被蒙住了眼睛,对方才看不到他眼底的闪烁。
这哪里跑出来的神仙,定是对大小姐产生了怀疑,宣称身体弱是为了避开宫里的算计,省得因为是个姑娘家家早早地被皇家定了去。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小了说是为自保的谎言,往大了说,那是欺君之罪!
整个侯府都要跟着倒霉。
当年皇帝亲自过问祝久儿的情况,更是感念她母亲在战场上生下了她,如流水般的药材从宫里送进侯府,要是知道什么出生体弱是假的,多病是假的,那可不得了。
当年老侯爷父子找到他,请他帮忙布下这一场惊天大局时,他就知道这是要守一生的秘密,从自己毫不犹豫地答应开始,就注定要和侯府站在一起。
杜神医没有再听到对面的声音,嗤笑道:“你们要是以为杀了我就可以让大小姐走上绝路,那可就错了,大小姐身体好转,成婚后更是顺顺当当,必定会平安无事。”
“侯府的血脉绝不会断,倒是你们这些无耻之徒,一定会遭报应……,呜!”
不等他把话说完,嘴巴就被人牢牢地塞住,他往外吐了几次也没有将嘴里的破布弄掉。
那个声音不阴不阳,有些遗憾地说道:“居然没有诊案啊,太谨慎了。”
杜神医心里一咯噔,听这家伙的意思就是怀疑大小姐的体弱多病是假的,为什么,他是谁,为什么如此肯定,自己什么时候留下了漏洞或把柄?
要是诈人,这家伙就是小瞧了他。
对面的人仿佛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话,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吱声,坐得十分稳当。
身边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这位神医虽不为权贵看病,但他手上却有几个贵重的病人,比如——国公爷。
这国公爷还是皇帝的长辈,这几年一直靠杜神医帮忙调理身体,若他有闪失,国公爷那边也会惊动,所以,今日其实是动不了这位的,主子只是想要从他嘴里套话罢了。
但杜神医一番酣畅淋漓的怒骂,也让他们扪心自问,难道主子的怀疑没有任何依据,这位神医行事与外面的大夫截然不同,外面开过的方子都会保存。
这位倒好,诊案不写,药方不留,但此人的风格一向如此,谁敢说是故意还是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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