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县地界内流淌着三条主要的河流,它们分支繁多,滋养着这片土地。丁深他们所在的河间村,恰好被其中两条支流环绕。河州不仅水资源丰富,山峦亦是连绵起伏,许多地方山势险峻,交通颇为不便。尽管河间村与三河县县府直线距离仅四五十里,但丁深与老何两人竟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直到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仍未抵达目的地。
才走了半程路,老何和丁深两人都裹着几片狼皮,既能防寒,又方便随身携带。他们俩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吃东西,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然而,刺骨寒风中,狼皮散发出的腥臊味直冲鼻腔,令人反胃,食欲全无。尽管天边已泛起微光,周围依旧昏暗一片,丁深视线模糊,只能紧跟在老何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体力早已耗尽,但看到年迈的老何都未曾抱怨,丁深便咬紧牙关,硬撑着。逃兵之名,乃奇耻大辱,宁可战死,也绝不可轻言放弃!丁深心中懊悔不已,早知今日如此艰难,早上就不该练那套军体拳,白白浪费了力气。
“少爷,歇会儿吧。”前方的老何突然停下脚步。
丁深点头应允,随即在路边找棵大树,倚树而坐。他瞧见老何四下拾起一些枯枝,堆成一小堆。丁深本想帮忙,无奈实在力不从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少爷,咱们在这儿先吃点东西,歇息一阵,然后径直进城。”老何边说边掏出火镰,准备生火。
“让我试试!”丁深接过火镰,模仿着胡都古的动作,敲击、吹气,反复尝试数次,不是火星不足就是吹风过大,好在经过几次摸索,总算掌握了窍门,成功点燃了火堆。虽过程繁琐,却别有一番趣味。
老何从褡裢里取出几块狼肉和面饼,置于火上烘烤,同时递过来一只装满水的竹筒:“少爷,先喝口水。”
丁深接过来喝了一口,却被冰凉的水刺激得牙齿发酸,忍不住吐了出来:“老何,这水也太冷了吧,咱不能烧点热水喝吗?”
“少爷,荒郊野外的,哪有条件烧水啊。你先忍忍,含一口水在嘴里暖暖再吞下去。”老何解释道。
丁深环顾四周,的确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烧水的工具,只能无奈接受。以前在夜战部队,战士们都不允许喝冷水,都会配备自热发热包。如今,他也只能照老何所说,勉强喝了几口冰冷的水。
“少爷,您也多理解理解。以前丁家家境好时,一切都好办,可如今丁家几乎一无所有。”老何边烤食物边感慨,“我记得那天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柴火快要用完了,但昨天回来却发现多了许多,肯定是少奶奶捡回来的。我这话可能不该说,不过像少奶奶那样的好姑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早些时候你……”
“哎,不说这个了,少奶奶受了不少罪,往后啊,能对她好点儿,就——”
“那个,少爷,您、您先吃点吧!”
老何瞧见丁深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话语卡在半截儿,索性递过去一块烤狼肉和面饼。
丁深看着老何紧张兮兮的模样,反倒笑了。
看来穿越过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至少身边多了一个知心朋友,还有一位可信赖的长辈。
“知道了,何叔。”
“我一定做到。”
丁深点头应道。
听到丁深这番话,老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此刻,丁深他们居住的小院里。
沈小西睡眼惺忪地醒来,打算起身给丁深和老何做顿早饭,毕竟他们今天要到县府去。
谁知手一伸,却发现丁深那头床铺空荡荡的。
吓得沈小西赶紧爬起来,一瞅,连老何也不见了,还以为出啥大事了,急急忙忙推门而出。
刚要迈步,却见门口沙地上似乎有字迹。
她蹲下身仔细一瞧,果然是丁深留下的:
“小西,我们早起走了,你自己好好吃饭,别出门。”
沈小西瞬间呆住,一股酥麻感从后背直冲脑门,让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抬头望向初露微光的天边,懊恼地拍了拍小脑袋。
接着屏住呼吸,低着头,仔仔细细端详着丁深留下的那行字,生怕一口气吹散了字迹。
“这个相公,啥时候写字也变得这么偷懒了,省略这么多笔画……”
“还有写错的字呢!”
“等他回来,一定要督促他好好练字才行。”
沈小西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笸箩,将丁深写的字盖住。
随后,她才开始忙碌起来。
……
路旁,丁深和老何边吃边聊,老何似乎十分享受与丁深的对话。
往往丁深问一句,老何能答上七八句,丁深也因此了解了不少事。
原本丁深以为,喝口热水再平常不过,却从老何口中得知,现下普通人家连热水都喝不上。
关键在于燃料问题,寻常百姓买不起木炭、煤炭,只能自己捡柴火,但数量有限。
勉强够做饭所用,再做其他就困难了,尤其最近这段日子。
家里开灶次数少,烧柴更是短缺,人们饿得走不远,大多时候只能窝在家里不动。
幸好村里那几口井,虽水位偏低,但还未完全干涸。
这让丁深的认知彻底被颠覆。
连马匹也不例外。
在丁深印象中,古人出门不都骑着高头大马吗?
现实却告诉他,完全想错了。
现在大部分人骑的是骡子、驴,牛都不多见,马对大多数百姓而言,简直是稀罕物。
之前那阵子,丁老爷可真是下了血本,花了个六百两银票,弄来一匹油光水滑的黄鬃马。这马到家以后,简直被供得跟个大爷似的,连丁老爷自个儿都没舍得骑过一回。如今,甭管是骡是马还是牛,通通都被官家和土匪收刮干净了。
丁深和老何酒足饭饱歇息一阵,体力渐渐恢复,眼瞅着天色已大亮,俩人合计着该继续赶路了。这一路紧赶慢赶,大概过了一个半钟头吧,前方视野里忽现一座城邑,丁深定睛一看,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三河县府。
。